追讨之路
说起自己3年多的追讨之路,季承的语音有些颤抖。
2009年12月,在季羡林去世不足半年之际,其位于北大朗润园13号公寓的故居被人砸窗盗窃。季承赶到现场时,发现室内一片狼藉,季羡林所藏的大量古书籍、塑像被盗走,后据海淀警方鉴定,这些失窃财物价值330万元。
失窃案让季承追讨父亲遗物的艰辛过程曝光在大众面前。季承说,其实这些书籍是北大之前转交给他的,这一点没有争议。但涉嫌盗窃这些书籍的王如和方咸如两人,究竟为何要做出破窗而入一事,他觉得“很是奇怪”。尽管他并没有表示这起盗窃案是否与北大方面有关,但仍称“这两人后面肯定有人指使”。毕竟,王如是季羡林前任秘书李玉洁的干女儿,方咸如曾作为季羡林的管家,也曾经在北京大学做过保安工作,但后来被季承开除。
季羡林故居被盗案后,季承在追究王如和方咸如两人责任的同时,也并未放慢自己向北大追讨的步伐。在和北京大学商谈一年未果后,季承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
2010年8月,季承在博客上撰文《就设立季羡林奖金一事致北大领导人的一封信》,正式提出了对季老遗产的处理方案。
季承在文中提出了关于建立季羡林奖金的初步设想,并希望这个设想可以“佐证”他追讨在北大保管的父亲文物的意图——“不是为了钱,是为社会作贡献”。
季承表示,他对这一奖学金的设想只是初步想法,奖金基金数额也被设定为“X亿元”。至于基金来源,季承说,以父亲遗留的文物、个人和有关机构的捐献为主。其中,前者数额至少为一亿元人民币,至于拿出多少钱作为基金,则由季羡林遗产继承人协商确定。
在季承的计划中,该奖学金每年奖金数额在300万~500万元。每个单项奖金数额为30万~50万元,每年共10项,平均分布在国内外东方学、中国国学、历史语言学、翻译作品、散文杂文等五个领域。
至于基金管理,则由北京大学、季羡林国学院、临清市人民政府、季羡林遗产继承人组成管理委员会管理,“原则是前三个单位每年轮流主持”。基金交由可靠运作单位运作,保证基金安全及稳定的收益。
季承还在博客上提出了基金会成立的期限——“我希望这一设想,能够在季羡林先生诞生100周年时,即2011年8月2日实现”。
“季先生逝世已经一年多了,但至今你们仍不归还他的文物,这是为什么,又是什么原因?”季承当时用这样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季承说:“北大只说学校很重视,但没有具体解决的意见和方案。我们提了一些意见和方案,北大方面不作回应,这导致事情一直没有进展。”
2011年12月中旬,在北大仍然不作任何回应的情况下,季承一度打算公开举行新闻发布会,就北大未归还季羡林藏品一事向社会进行呼吁,“想促进一下这个事情的解决”。但这一设想最终被北大阻止。
季承称,2012年1月8日,北大党委书记朱善璐应他的要求和他见面,当时态度很诚恳,称希望学校和家属能够友好协商来解决问题。“当时他说一则是为了季先生的声誉,另外也是为了北大的声誉,不希望将此事扩大。应他的要求,我临时把新闻发布会推迟了,约定春节后继续谈。”
春节过后,季承盼望中的会面仍未出现。2月15日,季承向北大正式发了约见函,希望能够约定时间,继续商谈。季承称,其实他对继续交涉不抱乐观态度。
希望或失望
这几年来,让季承感到失望的,除了父亲的藏品迟迟未能追回,导致自己没能如愿成立季羡林基金会,还有季羡林故居被盗案迟迟未能结案。
2011年5月,季羡林故居被盗案在北京市一中院公开审理。据检察机关指控,2009年12月15日20时许,方咸如在王如的唆使下,采用破窗入室的方式进入季羡林故居中,窃取书籍、塑像等大量物品。经鉴定,上述物品的价值为333万余元。
检方称,王如在得知他人报案后,又与方咸如将所盗财物转移至他处。公诉机关认为,应当以盗窃罪追究二人刑事责任。由于“数额特别巨大”,因此公诉人建议量刑范围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此案未当庭宣判。
但就在季承接受《中国科学报》专访的前几天,一中院突然对外宣布,已经对王如和方咸如两人进行取保候审。季承说,一中院之前并没有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在放人之后才通知他。按照一中院的说法是,有些问题还需要调查,并且两人已经被关押了2年,认罪态度有进步,并且取保候审是他们作出的决定,未受到其他干涉。季承对此表示不解,“这起盗窃案涉案金额巨大,案情清楚,为什么能放人?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没有判决?”
王、方两人被释放,相关人士还透露,经过法院的大量协调工作,目前北京大学已经放弃了这些被盗古籍的所有权,因此这些藏品归季承或者季羡林基金会所有。
季承表示,他感到这一说法有些荒诞,因为这些失窃的藏品早已在他手中,尤其是所谓的季羡林基金会,并不是自己或者季羡林的亲属成立的,“听说与北大有关系,但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
4月24日,根据记者的查证,目前官方并没有季羡林基金会的注册信息。而据媒体报道,北大曾证实,季羡林海外基金会只是由季老的一位学生捐出200万美元后成立的,并未在民政部门登记,暂时放在北大教育基金会下面,曾资助北大教授出过书,但此后长期没有活动。那么,所谓的季羡林基金会是否指的就是这个季羡林海外基金会?
3月23日,季承再度在博客上发文,称“如果在3月31日前不能进行商谈或商谈而没有结果,我们就不再和北大商谈”。
6天后,北京大学党委副书记杨河等人与季承进行了最新一次的面谈。这次季承提出,北大要在一周之内先归还2009年3月从家里拿走“代为保管”的38件文物,再择期归还另外577幅书画作品,对方依然未给予正面答复,称将把这一要求向学校领导汇报,然后给以答复。“他们还说,北大方面认为2001年的捐赠是有效的、合法的,但对捐赠协议存在的问题和如何解决文物归还问题都没有回答。”季承说。
沉默的回应
此前曾有媒体报道,季羡林遗产风波使得之前默默无闻的季承被大众所熟知。但实际上,季承并不是依靠父亲成名的小人物。1955年大学毕业后,他进入中国科学院的研究所工作。1995年至2009年,他也在李政道高等科学技术中心工作,与李政道有长期合作关系。对于外界的非议,季承表示很坦然。他说,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工作在身,以后主要是做好季羡林基金会的工作。
去年11月,季承将父亲所遗165种古籍拍卖,获1620.7万元,现在这些钱已经转到了他的手中,他打算将来作为季羡林奖学金的一部分。季承说:“设立季羡林奖学金的事情我一定会遵守承诺,绝不会有任何变化,但现在条件还不够。这些钱也远远达不到一亿的目标。”
4月24日,就季羡林剩余藏品归属一事,《中国科学报》的记者致电北京大学党办、校办副主任余浚。余浚表示,自己只是北京大学的工作人员,无权给予答复,也无法就此事发表意见。
4月25日,记者致电北京大学党委宣传部,并应对方要求发去采访函。但截至记者发稿,仍未接到对方答复。
4月25日,季承向《中国科学报》记者表示,就在昨天下午,杨河给他发来短信,称将“尽快解决”,但仍闭口不谈时限和方式。对此,季承表示,他和律师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但这次仍然打算给北大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近期内再无答复,他将尽快起诉北京大学,索要季羡林藏品。至于这个“近期”指多长的时间,季承只表示“很短,肯定不会是三个月或者半年,可能是一个月之内”。
4月25日晚,季承的代理律师、北京市君邦律师事务所主任李继泉表示,自从参与季羡林遗产案近3年来,他参与了多次和北京大学相关人士的会谈,但一直都毫无结果,“这几年来我们都觉得很无奈”,他也证实了季承即将起诉的决定,“目前我们正在作起诉的相关材料的准备”。
针对《中国科学报》记者有关起诉能否胜诉的询问,李继泉表示,根据他的了解,虽然之前季羡林和北京大学签订了赠予协议,但是这一过程一直没有进行过公证。而且之后季羡林已经反悔,因此该协议已经失效。如果起诉,他相信能够获得胜诉。
对此,原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法学副教授、北京问天律师事务所知名律师周泽也表示,在季羡林藏品的归属权中,首先季羡林先生签订过赠予协议,代表着他个人意思的真实表达。但是如果能有季羡林先生在医院表示撤销捐赠意图的视频作为证据,原则上可以对前一行为进行推翻。季羡林的藏品应该属于季承,如果双方协商不成,季承可以向法院提出起诉。
4月25日晚,《中国科学报》记者致电季羡林的学生、知名学者钱文忠,试图就季羡林遗产归属权问题询问对方的意见。但钱文忠在听明记者来意后要求短信联系,但记者发去短信后,截至发稿时,钱文忠仍保持回避,未予以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