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四人帮”不久,党和国家着眼于国家长远发展的战略高度,决定恢复高考制度、大量派遣留学生、建立我国自己的学位制度,一代一代学子也因之改变了命运,我就是其中的一位。
我是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第一届大学生,考取的学校是陕西师范大学,攻读化学教育专业。在中国现代教育史上,我们可能是通过正式考试进入大学的新生中,基础最薄弱的一届。至今我依然清楚地记得,我们的系主任是已故多年的高鹏教授。高先生也是我大学期间近距离接触过的一位难得的学者,他的两个特点在我脑海中印象深刻:一是思想开明,思维前瞻;二是平易近人,从不摆谱。
说他开明前瞻,一个事例足以说明。据我所知,“文革”结束后,学校的化学系迎来了第一批引进人才。现在仍健在的章竹君教授、张进胜教授、胡炎荣教授,以及已故的张光教授、钱博教授等差不多都是在那个时期引进的。正是这一拨人和化学系原有的师资队伍,共同支撑了化学学科此后几十年的发展。要知道,当时“文革”刚刚结束,在人们的思想观念普遍僵化、保守的环境下,能广纳贤才是多么地了不起呀!
至于说他平易近人、不摆谱也有事实作证。我上大学时,高先生已经是一位很有威望的老学者。在学生心目中,与他聊天、谈话几近奢望。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与几位同学碰到了要步行回家的高先生,没想到他竟与我们同行,一路聊了起来,并给我们讲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
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告诫我们在专业上要有所成就,就必须在学好专业课程的同时,在英语或数学上舍得下功夫,否则就会走不远。现在看来,依然很有道理。
正是受这次谈话的启发,我在毕业留校后,毫不犹豫地去了物理系,和本科生一起学习物理专业的数学、热力学和统计力学等课程,并参加了相关考试。早期的这些努力,为个人后来跨学科研究工作的开展打下了基础。
被称作“网红”教授的章竹君先生是我入学后接触最多、对我影响最大的教授之一。业界的人都知道,章先生是一位思想极为活跃、语言天赋极高、个性色彩极为鲜明的难得人才。校内只要有他的报告,会场几乎没有不爆满的。有人开玩笑,只要章先生一开讲,就是学中文的也要改学化学了。
我上大学时,章先生开设了大概是恢复高考制度后,陕西师范大学化学系的第一门选修课——“仪器分析”。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仪器分析课安排在化学生物楼三层北侧中间的一间教室,每到上课时都有校外人员早早赶来旁听,成为我们上大学时的一道亮丽风景。
张光教授也是一位不能不让人怀念的优秀学者。张先生治学严谨、为人谦和、敬业尽责。有幸的是,我所在班级的分析化学课程由张先生主讲。他对所讲授知识之熟悉、理解之深刻让我这个向来自我感觉良好、很少服气别人的人也为之折服。可以说,跟张先生学习让我终身受益。
说到张先生,就不能不讲他的研究工作。我校当时的化学学科科学研究还很不普及,张先生与胡炎荣教授组成的光度分析组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科研小组之一。现在想起来,他们的科研活动依然历历在目。
记得每每下课后,张先生就会直奔实验室。他们的实验室在一层,没有通风设备。每到偶氮试剂合成时,楼内就会黄烟滚滚,刺激性气味到处弥漫。放到现在,这样的实验室是一定要关门的。这足见张先生和其团队对研究的执着。
直到现在,我还经常和人开玩笑说,化学有助于长寿,因为当年的污染似乎并没有怎么影响二位先生。张先生享年超过90岁,胡炎荣教授也已年近鲐背。我的硕士导师孙作民教授已经92岁高龄,依然精神矍铄。我极为敬重的吴祺教授今年已95岁,还在使用微信。
我们的大学四年十分幸运,老师们用心、同学们用功。在帮助学生成长上,老师们从不吝啬自己的时间。借此机会,我再次向他们表示深深的敬意。
(作者系陕西师范大学原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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