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教中,因果报应或带来无私行为。图片来源:DIPTENDU DUTTA
一位古埃及人会将自己的整个生命用于准备心脏被称重时刻的到来。死后,她会被护送到一个神圣的天平前。一个托盘上放着社会秩序女神玛阿特的鸵鸟羽毛,另一个托盘将用来盛放她的心脏。一系列赞美与死者一起埋葬:“我从未撒谎。”“我没有杀过人。”任何罪恶都会让她的心脏变重。称量结束后,她的宿命将十分清晰:如果心脏的重量没有比玛阿特的羽毛重,那么她将上天堂。如果心脏太重,恶魔阿米特将会吞噬她的灵魂。
尽管许多古埃及宇宙论与众不同,但其中一些仍非常常见:目前主要宗教信仰的神灵仍然是教化神——鼓励德行,在人们死后惩罚自私和残忍。但对大多数人类历史而言,教化神是个例外。如果今天的采集狩猎者能够提供任何借鉴,那么数千年来,人类祖先对神明的设想完全脱离人世间,而不考虑人们的行为好坏与否。
用科学解读宗教
为了弄清全世界人民为何及如何开始信奉教化神,研究人员在宗教研究中使用了一种新奇工具:科学方法。通过结合实验室试验、跨文化实地考察和历史记录分析,一个跨学科团队提出一个假设。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家Ara Norenzayan在2013年出版的《大神:宗教如何改变合作和冲突》中表示,古埃及等文明并非偶然提出教化神的概念。相反,他认为这些审判神明或“大神”是构建和维持埃及庞大、复杂社会的关键。
从这个角度出发,如果没有超自然的合作和“道德”行为,古埃及可能不会飞速发展。Norenzayan的合作者、英属哥伦比亚大学历史学家Edward Slingerland指出,所有已知的大神在实施社会规则等方面有“无上权力”。“他们不仅能看到你的外在,也能看到你的内心。”一旦大神和大社会联合存在,教化神通过使得教众忠于合作,帮助伊斯兰教和摩门教等不同宗教发展,最终变得更为成功。
他们指出,宗教性的思想会减少欺骗率、增加陌生人之间的信任感,并且某个文化中存在教化神祗与该文化拥有的大型团体规模也具有相关性。而当某一情形提倡维护某特定集团中的某一令人称许的社会声誉时,宗教与利社会行为之间的关联性最为明显。研究人员谨慎地表示,人们需要做更多的实验以充分理解这种复杂的关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进化过程中的选择压力可能在某一天能够解释宗教信念及行为的跨文化发生、在历史上的持续存在以及可预测的认知结构等现象。
“通过合并该领域的大量重要发现,他们进行了一次大整修。”美国康涅狄格大学人类行为生态学家Richard Sosis说。现在,研究人员正着手进行新实验和分析,以验证该观点。致力于研究宗教与合作的英国牛津大学进化生物学家Dominic Johnson 表示,“可以简单地说”,教化宗教通过文化进化而传播,“但很难演示”。
“头上三尺有神明”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Norenzayan在黎巴嫩长大,他回忆道,“很难错失宗教信仰”。信仰在人们生活中起决定性作用,并加剧了教派间的战争。在美国读博士学位时,Norenzayan开始着迷于用科学解释信仰,其中很多方面根植于认知科学。
一系列研究已经揭示,儿童和成人都渴望赋予岩石和太阳等静物类似人的思想和行为。例如,英国和美国儿童会再三告诉科学家因为岩石是尖锐的,所以动物不会坐在上面,而非因为它们是由小片物质构成的。这些研究有助于达成科学共识——相信超自然现象是人类大脑进化的副产物。
但Norenzayan并不满意。这个副产物模型不能解释宗教在复杂社会中的特性,例如规定人类行为的教化神的存在。也不能证明为何少量信仰如此成功。
为了回答这些问题,Norenzayan开始研究宗教心理学。在2007年出版于《心理学》期刊上的研究中,他和同事给每位参与者10美元,然后由参与者决定将自己收到的钱分配一部分给一个陌生人。当启动了和宗教有关的概念后,参与者平均给出4.22美元,64%的参与者分配给对方5美元甚至更多。而对照组中,给出的平均钱数仅为1.84美元,只有12%留给对方5美元。
几年后,现供职于美国哈佛大学的人类进化生物学家Joseph Henrich及其同事,要求来自15个不同社会系统的人进行类似的经济游戏,这些人从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部落农民到美国密苏里州的工薪阶层,涉及各种阶层。结果发现,有教化宗教(尤其是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信仰的人,给陌生人的钱比没有信仰或信奉万物有灵的人多10%。
有人指出,信仰宗教的人,或许会因为感受到“头上三尺有神明”,从而规范自己的行为,更愿意帮助他人。有宗教信仰的成员会牺牲自己的利益帮助别人,这些合作行为让群体在进化中获得优势。
宗教锻造大社会
Norenzayan还认为,这种教化神与“亲社会”行为间的联系,将有助于解释宗教是如何进化的。在小规模社会中,亲社会行为并不依赖于宗教信仰。例如,非洲采集狩猎者哈扎人并不相信来世,而且他们的太阳神和月亮神并不关心人类行为。但哈扎人在日常生活和狩猎中非常注重合作。他们不需要超自然力量鼓励这些合作,因为在小集团中,成员间互相认识。Norenzayan提到,如果你偷窃或撒谎,大家能轻易发现。危害名誉的风险让人们遵守社会准则。
但随着社会的扩大,此类紧密的社会监视变得不可能。因此,在警察局等机构没有出现前,如果你不再见到受害一方,逃避责任不再有影响,但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做,初期的大规模社会将会崩塌。经济学家将这一悖论称为“免费搭公车”问题。那么,最初的大规模社会是如何克服它的呢?
Norenzayan相信,在一些社会中,信仰惩罚神明是重要的。另外,他与同事在亚洲进行调研时发现,相信因果报应也有类似的心理作用。
历史学和考古学结论也暗示,宗教确实塑造了最初的复杂社会。传统智慧认为,让人们在大群体中安居的重点是农业。但Slingerland 指出:“农业本身就是看似不太可能的合作行为。”“尤其在一些地区,离开大规模灌溉或水土控制工程,将无法进行农耕,在能够大规模进行农业活动之前,这些合作问题必须被解决。”他和Norenzayan认为,这就需要宗教了。
另外,大神假设还有助于解释为何少数宗教传播得如此广泛:它们为新信徒扩大经济和社会合作机会。例如,东非的奥玛牧羊人数百年维持着自己的万物有灵信仰,同时也与穆斯林伙伴和商业合作者密切接触。但19世纪后半叶,战争摧毁了奥玛人的社会体系,削弱了他们对地区象牙和家畜贸易的控制。数十年后,整个奥玛社会转变为穆斯林。他们被引入一个靠相同信仰维系的长距离世界交易网络。Norenzayan指出,穆斯林扩展到奥玛社会就是宗教扩张的一个缩影。
许多科学家对Norenzayan团队这种将实验室研究和民族志及历史记录仔细结合的做法印象深刻。但也有人质疑,高等教化神是否需要超越认知副产品模型的特殊解释。法国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心理学家Nicolas Baumard研究了公元前500年至公元前300年的欧亚社会,结果发现,教化宗教最可能出现在人们每天使用2万多卡路里能量的社会。
为了证明教化宗教是增加合作性的一个适当工具,研究人员还需要证明亲社会神明的信仰会让追随者彼此间友好相处。于是,Norenzayan和Henrich将研究扩展到全世界的宗教和包容社会。他们希望看到,当人们越崇拜全能和惩罚性神明,他们越愿意与生活在相同宗教圈中的陌生人分享更多的金钱。他们希望今年秋天能发表首个成果。(张章)
《中国科学报》 (2015-09-08 第3版 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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