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2010年,朱清时校长在给学生和家长的一封公开信中说:“参照香港科大建校的模式,一步到位建成一所高水平的研究型大学。”2011年,援助南科大的三名港科大的教授“出走”,朱清时校长也调整了南科大的定位,他说:“要把南科大办成加州理工大学一样的创新研究型高校。”而最近,朱校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提到:“如果说远景的期望,我希望南科大要像斯坦福大学那样,不仅是高新技术的研究者,还要成为深圳市、广东省乃至中国经济发展的火车头。”(《新京报》9月21日)
作为一所新创立的大学,在建校之初“摸索”学校的办学定位,这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对于南科大来说,不管是最初想“模仿”港科大,还是后来想成为“加州理工”和“斯坦福”,如果没有建立起现代大学制度,想都不要想。对于国外和境外大学,我国大学需要借鉴,但“拿来”的不是学校的外在,而应该是最基本的办学制度。
早在2007年,深圳市就提出将要主要借鉴香港科技大学成功的办学经验,力争通过15年左右的努力,建设成为高水平研究型科技大学。这一提法,一直延续到2011年年初。深圳之所以选择港科大作为借鉴对象,一来地理距离近,二来港科大的快速崛起,符合国人对快速办出一所世界一流大学的期待。本来,如果深圳能全力借鉴港科大的现代大学制度,排除阻力在南科大“落地”,南科大后来的诸多“风波”,基本上都不会发生——首先,深圳可借鉴香港当初举办港科大制订大学章程的模式,制订南科大的章程,明晰政府、学校的权责界限;其次,按照大学章程,组建代表广泛的大学理事会,负责学校的重大战略决策,包括公开遴选校长、确定学校的发展定位等;再次,赋予学校充分的办学权力,推进学术自治和教授治校。
可是,这些都没有发生,所以南科大的“风波”就出现了。其实,深圳在南科大宣布筹建时,是有按照上述路径建立南科大的打算的,当地政府官员曾公开表态,要通过深圳人大立法制订南科大章程,可这到现在还没有成为现实。只是在去年年中,出台了南科大管理暂行办法。由于没有南科大章程,南科大校长的公开遴选,本质还是政府部门主导;南科大的首届理事会,所有理事全部由政府委任;于是,南科大根本没有办学自主权。由于南科大在现代大学制度方面的探索不力,所以,借鉴港科大注定无疾而终。
在这种情况下,南科大再提出借鉴其他国外大学的办学模式,就更像是“口号”了。而通过这些几乎一年一变的“口号”,公众甚至可以感受到朱清时校长的无奈,和南科大被加速“体制化”。一方面,这些口号给人的感觉是,朱校长是说给深圳市政府听的,尤其是新近的提法 “不仅是高新技术的研究者,还要成为深圳市、广东省乃至中国经济发展的火车头”。从办学角度说,一个学校要办出特色,首先必须保持独立性,过多地考虑社会经济利益,很可能让大学陷入功利。近年来,斯坦福大学也开始反思,不少人认为学校不注重通识教育,商业味太浓。虽然朱校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对于今年的招生,教育部没有过多干预,但他也一再提到“主要困难是在国内现有体制之下,我们要作的改革遇到了很多障碍”。
另一方面,把大学办成东方的(中国的)某某大学,一直以来是我国政府官员、学校领导经常挂在嘴边的目标,诸如东方的哈佛、MIT等等。在本世纪初,我国不少大学,都列出了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时间表,还有的大学,就完全按照国外大学的“外形”进行建设。比如,在大学旁边搞一个科技园,欲打造中国的“硅谷”、“128公路”;在学校内部,也比照相关大学设置学科。但是,这只是与世界一流大学的“形似”,而不是“神似”。
只有建立现代大学制度,才可能让大学有自身明确的定位,形成独特的办学特色,这是世界一流大学发展的经验之谈。我国大学发展的难点,就在于建立现代大学制度,其中最为关键的环节是政府部门必须改变传统的管理学校的方式,把办学自主权真正交给大学。
可以说,在这方面,深圳以及我国其他各级政府部门,并没有作好准备。依照现代大学制度,公办学校将真正成为“公立学校”,政府负有投入的责任,可是却不能直接参与办学,不能直接任命校长,而必须通过大学理事会公开遴选;不得直接指挥学校设置什么学科、专业,这是属于学校教授委员会和学术委员会的权力。如果政府部门不作上述转变,我国大学的办学不会出现突破,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只可能是“口号”以及“舌尖功夫”。
《中国科学报》 (2012-10-10 B1 大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