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师范大学教授刘鹤玲的新著《所罗门王的魔戒——动物利他行为与人类利他主义》（科学出版社，2008年3月第1版）已经放在我的案头。顺着作者在“后记”中的提示，我查阅了有关资料，回忆起已逝岁月的痕迹。记得在1998年和1999年之交的什么时候，《自然辩证法通讯》编辑部收到刘鹤玲的一篇来稿——《互惠利他主义的博弈论模型及其形而上学预设》。我看后印象颇佳：材料相当丰富，思想也比较新颖，当即决定采用。后来，这篇论文刊登在《自然辩证法通讯》第21卷（1999）第6期上。当时，适逢我和程承斌正在主编《中国科学哲学论丛》（湖南教育出版社在1998~2000年间共出版8本），遂修书一封，诚请她就此论题为丛书撰稿。由于诸种原因，她的愿景未能实现，我也甚觉遗憾。10多年后，她的夙愿终于如愿以偿，这就是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新著。

 

众所周知，在1859年出版的《物种起源》中，达尔文系统地阐明了生物进化论。进化论的核心思想是，物种是在生存斗争中，经过自然选择而逐渐进化的。为此，生物为了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和繁衍，个体就要损害他者的利益。但是，大量的观察表明，有机体并非都是“自私的”。无论从单细胞到多细胞、从植物和动物到人类、从个体到群体，利他行为与合作共荣随处可见。如何协调进化论和观察事实之间的矛盾或背谬呢？

 

正如作者刘鹤玲在她的书中娓娓道来的，自上世纪40年代以来，生物学家通过对动物行为的大量观察、分析和研究，逐渐揭开利他与利己、竞争与合作的关系。原来，动物的利他行为主要有两种：亲缘利他和互惠利他。亲缘利他行为存在于具有亲缘关系的个体之间，并且与亲近关系成正比，个体在这种情况下降低了自身的适合度，为的是让其具有相同基因的亲属繁衍后代，从而有效地避免资源的过度消耗和种内的残酷竞争，有利于种族的兴旺和进化。互惠利他行为是在两个或两个以上无血缘关系的个体之间建立的，是以降低当前的适合度而换取日后更大的适合度的利他行为，这是一种基于回报的利他行为。

 

至于人类的利他主义，作者在书中用相当的篇幅进行了讨论。这种利他主义是人类独有的、纯粹的利他主义，是一种崇高的精神和美德。它意指把他人和社会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为此而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的一切，乃至牺牲生命。可是，这种利他主义往往陷入道德与利益的尖锐冲突之中。当然，人类社会也普遍存在亲缘利他主义和互惠利他主义，后者建立在合作的基础上，既能给他人带来好处，又能增进自身的利益。虽然纯粹利他主义从主观动机上看似乎更符合道德评价的高标准，但是从行为效果看，利人利己的互惠利他主义却能使双方和社会均从中受益——这是现代市场经济运行不可或缺的基本实现形式，同样是道德的。而且，人类的纯粹利他主义也能用司马贺（西蒙）的顺从性（docility）理论，在遗传学的意义上加以说明。

 

全书紧紧围绕“利他”主题和“利他主义”概念层层展开，中间穿插着许多生物界的利他行为的秘闻趣事，使读者在领悟理性分析和缜密思考的严肃性的同时，也能得到精神漫游的轻松和乐趣。如果作者再多花些工夫研读外文文献，特别是新近的外文文献，相信内容还会更丰富一些，思想也能更提升一些。

 

据传说，所罗门王能够借助魔戒与兽、鸟、虫、鱼对话。生物学家也许正是借助“虚拟的魔戒”，才洞察到生物界的利他秘密的。现实中的刘鹤玲教授像幸运地得到魔戒似的，通过对生物学家众多研究成果的介绍和评论，给读者敞开了一个有趣的新世界，引领我们尽情地徜徉其中，领略生物王国的奥秘，进一步地思索有关问题，从而获得理智上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