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三个月以来,一个陌生的化工名词一遍又一遍地敲响了国人食品安全警钟:除了“三胺奶粉”外,还出现了“三胺蛋”,涉及众多知名企业品牌。如果仔细排查起来,还可能出现“三胺肉”、“三胺鱼”、“三胺虾”等等。之所以会发生众多“毒”食品,概因为连续十几年来大量饲料添加剂的泛滥使用,造成了食品不安全。然而,究竟谁是始作俑者呢?按常理说,一般的奶农、养鸡农户不太可能有三聚氰胺这样的“科学知识”,其源头应在科研人员那里。
在5年前的一次学术研讨会上,笔者第一次听说饲料添加剂一词。那是一个搞畜牧的专家告诉我的,他当时对笔者说,动物饲料里含有各种对人体不利的成分,包括重金属、激素、安眠药等,劝我们最好不要吃某某肉、喝某某奶。他还说向饲料里加各种添加剂是公开的秘密,他们对个人和家人的保护措施是自己不吃。过去几年来,笔者在农村调查,亲自了解到肉类、蔬菜生产中大量使用添加剂、激素、化肥、农药、农膜的真相,甚至死鸡、死猪也进入了食物链,始相信专家说的话真的是“公开的秘密”。要不是今天三鹿奶粉事发,消费者依然会蒙在鼓里。但这个代价太大了,揭开真相是用无辜孩子们的生命换来的。
三聚氰胺源头问题已变成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当然,在没有充分证据的前提下,我们无法判断科研人员在三聚氰胺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从科研到生产这个复杂流程中,将三聚氰胺工业废渣转变成“蛋白精”,没有技术人员的推波助澜,是不可能在相关食品中蔓延的。不良企业赚了高额利润,那么发明人呢?
瘦肉精现已成为国家禁用的添加剂,然而,一旦这个产品进入了市场,彻底消除谈何容易。20年前,美国一家公司意外地发现:饲料中添加了适量的盐酸克伦特罗后,可使猪、鸡等禽畜生长速率、饲料转化率、瘦肉率提高,“瘦肉精”名称由此而来。受经济利益驱使,我国许多饲料加工企业和养猪专业户中,用这种添加剂已成为其获利的“秘密武器”。瘦肉精对人体的伤害主要是引起心悸、中毒甚至毙命,这些害人的东西,也是中国科研人员引进的。很多农民连英文都不认识,怎么知道把国外的产品朝饲料里添加呢?
再来看食品砷污染。有机砷与无机砷不同,后者(如砒霜)往往毒性较大,但前者基本无毒,还具有促进动物生长、抑制寄生虫繁殖之功效。因此,许多国家包括美国在内,有机砷发明出来就被允许添加到动物饲料中。然而,有机砷在禽类体内有可能会转变成剧毒的无机砷。长期接触无机砷,会引起膀胱、肺、肝、肾、鼻咽、前列腺等器官癌症,以及皮肤损害和血液系统问题。此外,动物体内的砷还会通过粪便排泄出来,进而污染土地和地下水。鉴于此,欧洲早已禁止使用含砷的饲料添加剂,美国也于2004年停止使用含砷添加剂。但是,在中国饲料加工企业中,有机砷是否禁止了呢?
无法容忍的事实是,一连串陌生的化学名词,竟然是在频频曝光的食品安全事件中为公众所熟悉的,如牛奶、鸡蛋中的三聚氰胺,瘦肉的瘦肉精、抗生素,大米中的黄曲霉(一级致癌物),面粉中的过氧化苯甲酰、溴酸钾,禽蛋中的苏丹红,海鲜中的福尔马林、硝基呋喃代谢物,多宝鱼中的孔雀石绿,黄鳝中的避孕药,金华火腿中的敌敌畏等等。蔬菜水果中,百菌清、倍硫磷、苯丁锡、草甘膦、除虫脲、代森锰锌、滴滴涕、敌百虫、毒死蜱、对硫磷、多菌灵、二嗪磷、氟氰戊菊酯、甲拌磷、甲萘威、甲霜灵、抗蚜威、克菌丹、乐果、氟氯氢菊酯、氯菊酯、氰戊菊酯、炔蟎特、噻蟎酮、三唑锡、杀螟硫磷等等,对于这些异常专业的东西,连笔者这样有生物学和化学背景的教授也备觉陌生,更何况普通消费者?不是技术人员研发出来并推向市场,农民如何能够制作出来?
新技术(包括转基因技术在内)应用不能拿食品安全“祭刀”,食物是人类健康的最后一道防线。技术人员绝对不能在推介其产品时,只强调其“利”,而有意回避其“害”,或者也像“养鸡的不吃鸡肉”那样,自己不吃或劝家人不吃,而用人民群众的健康换取“黑心钱”。
中国工程院院士陈君石指出,食品安全是生产出来的,不是监测出来的,应加强食品生产者的诚信教育。然而,我们应对谁进行“诚信教育”呢?显然,让那些掌握高端知识的技术人员先接受诚信教育最为必要。我国有约5万家食品生产企业,其中绝大部分是小型的。要从根本上解决我国食品安全问题,除了政府加强监管外,更重要的是加强对所有生产经营者尤其是其技术人员进行诚信教育。
长期以来,知识分子普遍具有“为民请命”的良知,“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是知识分子追求的人生最高目标。遗憾的是,现在一些科研人员只重视金钱诱惑下的“游于艺”,全然不顾“道”、“德”、“仁”等精神要素,昧着良心说话,黑着心赚钱。强烈呼吁有关部门加强对科技成果转化的监管力度,让科技“多为善、少为恶”;希望科技人员守住道德底线,不要为蝇头小利出卖了尊贵的科学精神。
《科学时报》 (2008-11-14 A4 周末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