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庭光

4月2日，应急管理领域的先驱者之一、心理学与社会学的大师之一、美国灾难研究所（DRC）的创办人之一Enrico L. （Henry）Quarantelli（夸然泰利）在家中逝世，享年92岁。

应急管理有三大基石，关于灾难的历史与文化，代表地方灾情特征；关于灾难的人群响应特征，代表灾难的社会学认识；关于灾难的自然环节和技术特征，代表灾难的工程学认识。

国内的应急管理，谈文化和技术的多，基本没有谈人群响应的，对灾难的对象缺乏足够深入的认识。关键的差距在于，我们没有像夸然泰利的大师能够带领我们从社会学角度来认识灾难。只有认识了人群，才能更好地减灾和应急。我第一次接触夸然泰利的文章是在举国痛骂范美忠（“范跑跑”）的时候。在我看来，他的逃生行为是典型的个体恐慌行为，他学生的逃生行为（钻桌子）是典型的“负恐慌”，行为学研究在道德观上是没有对错的，只有现象、观察和结论的。可是，因为逃生道德观的争议，导致行为学研究者不敢加以评论。

进一步的结果就是，让我们不敢研究人群逃生行为，只能从西方社会学家的研究结果中管窥一些逃生的经验和灾难的响应，以便反推中国人的逃生行为和经验。这样做的前提是假设中外逃生行为都是相似的，而且逃生工作在国内没法推广。

因为我知道范美忠的逃生行为属于恐慌的范畴，所以立即着手调查对恐慌的心理学研究。夸然泰利1954年写的硕士论文，就研究了人群恐慌特征。在此之前，恐慌往往被定义成“a crowd in dissolution”（正在解体的人群），是人群的一种普遍现象。从夸然泰利开始，人群的恐慌发生是有条件的、有特征的，只是后来的恐慌研究者倾向于否定这些条件和特征。

夸然泰利的幸运之处在于，他是美国二战的退伍老兵，研究的是战场恐慌现象。

人类历史上著名的群体恐慌，除了古代的马拉松战役和淝水之战以外，近代最著名的有三次，一次是意大利军队在埃塞俄比亚发生的因谣言而崩溃的现象，一次是日俄战争期间俄国士兵在我国东北发生的一次连队崩溃现象，还有一次就是朝鲜战场上的砥平里之战，美国研究者把它当做一次群体恐慌事件认真研究。

上世纪60年代，美国酝酿与俄国开打核战，军方有一些项目交给夸然泰利，就是研究一旦核战开打，社区人口如何应急逃生。

上世纪70年代，自然灾害的应急得到更大的关注。从芝加哥大学毕业后，夸然泰利在俄亥俄州立大学开办灾难研究所，后来整体搬迁到特拉华大学，成为美国研究灾难与逃生的重镇。今天，学术界仍然活跃的许多应急理论专家都是灾难研究所的毕业生。可以说，应急管理的主要社会学理论基石，来源于夸然泰利领导的灾难研究所。

夸然泰利如同学术领域的一座丰碑，值得我们后来者敬仰和跟随。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有很多学术领域仍然空白的中国科研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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