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

我们听说过各种各样的“经济”：工业经济、农业经济、信息经济、生物经济、注意力经济、知识经济，等等。2025年2月，英国萨里大学可持续发展学教授Tim Jackson（蒂姆·杰克逊）在英国Polity出版社推出了新著The Care Economy（本文作者译为“关怀经济”）。没过几个月，该书就出现了德文版，西班牙文版正在翻译之中。笔者关心的是：关怀经济是个有启发性的概念吗？

杰克逊认为，关怀是有机生活的基础。但在目前的经济中，关怀的命运岌岌可危。关怀护理劳动是艰辛的，但目前这类劳动的报酬较低。人们对关怀的态度自相矛盾。一方面，在人们心底，关怀属于不折不扣的善；但在市场中，关怀行业从业者被视作“二等公民”，在人们无情追求生产率和财富的过程中，关怀的重要性几乎得不到承认。

世人是如何走入这种糟糕田地的？如何才能改变现状？真正把健康作为社会目标意味着什么？为了将关怀确定为经济活动的组织性原理，需要做些什么？杰克逊的这本书试图回答这些问题。

他的学术探索从医学史开始，还讨论了资本主义经济学的特征和健康的哲学基础。他剖析了关怀的性别政治侧面，重新探访了人类健康梦想的发祥地，批判了妨碍人们实现这一理想的“恶魔”。

作者在本书“序言”中提到，古罗马神话中就有关怀女神。本书分为15章，其中很多章的标题同时也是某一艺术作品的名称。

1.通向地狱之路（也是一首歌曲的名称）。本章提出两个重要命题：繁荣主要与健康有关，而不是与财富有关；因此，应该围绕健康而不是增长来组织经济。

2.极乐狂喜。本章提出，务必要区分三类事物：维护健康、避免痛苦和追逐欢愉。从19世纪的一些可疑的疗法到21世纪的阿片类药物危机，作者发现，无休止地追逐极乐如何被武器化，成了追求利润的工具。

3.生命体征。本章从野泳之乐引出了身体智慧的话题，身体智慧指的是调节自身“内环境”的能力。如果这种能力被破坏，无论是偶发性的破坏（比如发生于大自然的情形），还是系统性的破坏（比如发生于资本主义制度中的情形），后果都会很严重。

4.关怀之谜。本章讨论了关怀的本质，它不是一种道德禁令，而是一种恢复力。

5.好心没好报（也是一首歌曲的名称）。本章介绍了作者对某一梦想诞生地的探访，叙述了全民医疗保健的愿景何以孕育出福利国家。

6.桥接通道。本章阐述了关怀原理如何有助于我们探索有别于经济不停增长的新路径，新的经济是能够不突破有限地球的极限的，是与社会正义保持一致的，是更可能产生人类福祉的。

7.射杀信使（意为对带来坏消息的人发怒，这也是一首歌曲的名称）。本章通过讨论糖尿病的历史和流行病学分析发现，慢性的“生活方式病”的“大流行”如何使医疗保健走入困境，如何掏空了政府的钱包。于是，保护全球健康与追求经济增长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

8.失去的一代。本章指出，人的身体健康需求和心理健康需求有时相互矛盾。

9.霍乱时期的关怀。本章追溯了19世纪霍乱暴发的历史，卫生状况、肠道健康和社会改革都指向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认识：疾病本身也是关怀的一种形式。

10.病因何在。本章告诉读者，两位法国化学家的分歧导致两种截然不同的治病路径，而资本主义制度成了争端的仲裁者，它偏向能带来更多利润的路径。

11.死亡与少女（也是一首弦乐四重奏作品的名称）。本章分析了为什么计算机越来越便宜，但医疗保健越来越贵。

12.去他娘的父权制。本章通过英国著名小说家达芙妮·杜·穆里埃的小说、前现代迫害女巫的历史和Barbenheimer现象（指故事片《芭比》与《奥本海默》同步上映），帮助读者理解性别、暴力和关怀之间的复杂关系。

13.天涯海角（也是一部电影的名称）。本章从英国天涯海角的崎岖海岸线聊起，指出为什么人类自身的生存焦虑也可能带来毁灭世界的后果。

14.积木叠叠乐。这个游戏讲究的是平衡。本章将前述各种论证归拢，描述关怀经济的轮廓：它不是一般经济体的一个子部门，也不是一个发出特别吁请的场所，而是一个强有力的愿景，它可能更新人们对共同繁荣的认识。

15.红药丸（red pills的寓意来自电影《黑客帝国》，意思是接受痛苦的现实）。本章是开药方的。作者提出要把关怀看成一种原理、一项投资、一项尚未偿付的债务、一项气候转型任务、一种自由，也是实现文化意义的新基础。

总之，本书的观点大胆、深刻，充满洞见，提出了建设更健康、更人道社会的忠告，值得所有人聆听、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