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海飞

小时候是遥远的。

当飞机飞过天空，我便好奇地仰望着天空。是谁给了它这样一双有力的臂膀，连扇都不用扇一下，就比鸟儿飞得还高、飞得还远。我站在原地，仰着头，就这样一直痴痴地看着天空，一直看到那架飞机消失在天际。天空是遥远的，抓不到它的一片云，又看不到一丝风。云儿袅袅地变换着模样，东游西荡。

听见汽笛声从山下远远传来，火车是遥远的。我不知道它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它要向何处而去，也不知道它装载着的是货物，还是陌生的人们。太阳下映衬着的铁路，那铁轨锃亮锃亮，它是那样的长，一段连着一段，看不到尽头，一直伸向远方。

曾经有一次，我走在铁轨一侧小路上，一列火车轰鸣着从我身边疾驶而过。火车的脾气好大，雷厉风行，或许是看中了我的草帽，一下子就把我的草帽卷起来，要一起带走，幸亏当时身边有一位阿姨急忙出手，牢牢地把草帽摁在我的头上。

大山里的路，弯弯曲曲，无论冬和夏，它都在那里。拐过一座山，绕过一道梁，道路一直向前，向前。它连接着何处，又走向何方？

那条山路，从来就不寂寞。春夏秋冬，绿了又黄，黄了又白，走过成群的牛，走过成群的羊，小路一直通向遥远。春日时节，浪漫的山花，红色的、紫色的，这一簇、那一簇，紧紧密密的，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在风中摇曳。白天有蝴蝶、蜻蜓飞舞，夜晚，有青蛙、蟋蟀鸣唱。即使是冬日，也有青松翠柏，以及皑皑白雪。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它总是如约而至。

在村落上游的一角，是宽敞明亮的学校。校园是开放的，只有一排教室。教室前是操场，操场前有一条小溪，小溪中经常能看见游动的小鱼。教室的后面是大山。

下课的铃声响了，跑出快乐的孩子，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了，静悄悄的大山一直在等待着孩子们，烂漫的山花也一直在等待着孩子们。那一刻，大山热闹了。课间操的广播，是这宁静山庄里唯一的主旋律。

阳光照在山坡上，照在柔柔的青草上，那种温暖，一直持续着。漫天的白雪，大地上有伙伴们欢快的脚印。温暖的夏日，太子河水中有我们劈波斩浪的臂膀。月夜下，还有我们挥拳踢腿的身影。

夜色下露天的电影，是年节的庆典，是人们难得的聚会。天还没有黑，人们便会从家中搬出高高低低的板凳，聚集在一处，早早地来抢座位。这个时候，孩子们是最欢快的，他们永远不知疲倦地奔跑着，到处是他们的嬉笑。大人们则自然而然地以各种不同的姿态坐在椅子上，交头接耳，东家长、西家短。

房前屋后的土地任人们耕种。我的父亲在工作之余，把山坡下和屋后的一块地开垦了出来。种过玉米、土地，还种过花生。当花生从土里挖出来时，一串一串的还带着泥土气息，非常诱人。

盼望着过年，等待着鞭炮，提着灯笼到处跑，等待着麻花和油条。日子永远在明天，未来总是遥远。

父亲母亲是慈祥的，笑意总是荡漾在脸上。母亲会在年前给我们每个孩子赶制衣服，或者做一双新鞋。那一团一团的毛线球，像变了魔术一样，在妈妈的银针下，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我们的毛衣。他们很少匆忙、着急。那个时候没有贵重的礼物，一包用黄纸包的月饼、几个苹果、一瓶水果罐头，都是奢侈品。

小时候，时间是遥远的，梦是遥远的。父母是遥远的大人，孩子是遥远的小孩。过去的日子是遥远的。白天是匆忙而又欣喜的，夜晚是宁静而又安详的。复兮，旦兮，岁月悠悠，水木清华。小鸟是清晨的使者，它把黎明呼唤，萤火虫是夜的精灵，它把黑暗来巡视。

夜色降临，星空灿烂。我们的星球正在无穷的宇宙中穿梭。北斗星还在那里，一点一点的星光从遥远深邃的夜空缓缓而来。夜色里的星光，你要把人们带向何处？

初春的一个早晨，百鸟竞相鸣唱，溪水已从冰封的大山中缓缓而来。我从遥远的梦中而来，我还是那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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