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制造和使用的几乎所有事物都属于辅助性技术,其作用是填平身体和世界间的沟壑。
■武夷山
8月,美国企鹅出版社出版了Sara Hendren(萨拉·亨德伦)女士的著作,What can a Body Do:How We Meet the Built World(本文作者译为“身体能做些什么:我们如何与建成世界互动”)。
亨德伦是艺术家和设计科研人员,美国富兰克林欧林工程学院的设计学教授。她的科研项目属于协同式公共艺术与社会设计,努力将人体、技术和残疾政治学结合在一起。
比如,她设计过适合矮个子的讲台和适合轮椅舞蹈的坡道。她对斜面一直有浓烈的兴趣。在梅隆基金会的支持下,她正在做一个为期三年的项目,努力使工科的师生有更多的艺术体验。
本书试图回答一个迷人的问题:建成世界或建成环境是为谁而设计的?无论家具还是日用工具,厨房、校园还是街道,人类制造和使用的几乎所有事物都属于辅助性技术,其作用是填平身体和世界间的沟壑。可是,除非我们的身体和世界之间的不协调达到非常严重的地步,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残疾了”,我们才会停下来仔细思考:我们是根据哪些隐含的假定来建设我们的日常环境的。
作者讲述了一个又一个基于残疾体验的生动故事,介绍了应对残疾的诸多思路和创新,如机械手臂、定制化的纸板座椅、面向听障者的建筑,等等。通过这些内容,亨德伦邀请读者重新思考我们日常接触的器物和空间。
例如,她分析了在设计领域里通行的“平均”的概念,“平均”之物理特征和道德特征,以及它对文化价值的错误投射。她大胆地设问:设计可以把平均值完全抛开吗?假定我们基于身体之惊人的适应能力来提供设计帮助,而不是机械地坚持针对“正常状态”(正常状态—正态—与平均值紧密关联)来做设计,会有多大的变化啊!
她还问道,我们能否促进独立的生活,而不是依赖性的生活?我们如何创造性地建设公共空间,使得大家都能在其中顺畅地巡航?她认为,世界本可以适当“弯曲”,以更好地适应对一些普遍接受的观念的多种阐释。关键是适应。要承认我们可以把环境建设得能够弥补我们的身体缺陷,或是提高我们的能力。她说,归根结底,我们要的是“埋头苦干的实用主义”和有魅力的存在。
本书回答的问题还包括:健全的或残缺的身体是如何应对建成世界的相对刚性(或曰相对柔性)的?所谓残疾来源于哪几个因素?亨德伦回答说,残疾源于三个要素:建成世界的形状,建成世界对于“身体能做些什么”这个问题的严格的、基于脚本的回答,及其组织空间的方式。
亨德伦强调说,“正是身体状况和世界形状之间的互作用才使得残疾成为一种生活体验”,从而使得残疾不仅对个体是一桩大事,而且对社会也是一桩大事。
亨德伦带着亲密性、好奇心和对可行性的良好感觉,研究了如何用低成本的易获取材料制作一些设计优雅的假肢,这些器物的社会意义并不排斥装假肢者获得另类的体验。她还考察了手语的三个维度以及手语的独特感官生态。
亨德伦尤其剖析了“依赖性”的概念。她说,“依赖性及其所要求的照护也许是残疾之最精炼的定义,也是最具普遍性的定义。有些学者声称,残疾也许是‘人类具身感的基础’。居然是基础性的东西呀?好独特的说法。也就是说,残疾感的普遍体验,人们从婴儿期直到生命终点在某一维度上的依赖性,也许才是拥有一个身体,或曰作为一个身体之基本事实”。她感慨道,“残疾现象的存在揭示出,世界离完成建设真的很远”。
总之,本书是面向未来的。亨德伦问道:“我们想要的未来难道只是能够恢复失去了的事物,还是说,我们想要的未来是一组新的可能性,有待想象和再度想象?”亨德伦善于将人们熟悉的器物和环境表述得新奇可喜,从而帮助大家想象这样的未来,它将能更好地满足人类极其丰富的集体性需求和欲求。
《中国科学报》 (2020-09-24 第7版 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