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代展(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研究员):
我的痴迷
常听到有年轻学生说,做科研找不到题目。我讲讲自己的体会。
我提出矩阵半张量积后,曾经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趣,将它用于逻辑等式的表达和检验。2008年初,在香港一次会议上听一位清华年轻教师的报告,讲到一般布尔网络的不动点极限圈难以计算。布尔网络是逻辑动态系统,我头脑里突然转到半张量积表示。那天晚上,我把他请到我住处,我说:“我给你讲,你看我的理解对不对?”他给了我许多帮助,最后,我对他说:“我可能会找到一般公式。”这就开始了我此后数年关于布尔网络控制的研究。
再如,数学院有一位年轻助研对博弈深有研究,为了读懂他的一篇关于对称博弈的文章,我向他请教不下十余次,最后终于弄懂了,现在,对称博弈的群结构和向量空间结构成了我近期研究的一个重点。
假如你真心喜欢你从事的科研工作,你就会像狮子、老虎寻找食物,猎犬寻找猎物一样,对那些相关的科学问题嗅觉敏感;会像年轻男女对异性那样,处处留心,对它们充满好奇和吸引力。我觉得自己最有成就感的时刻,是我读懂了一篇论文,或学会了一种新方法的时候。这时会觉得,我的学问又长了一点,我的人生又充实了一点。假如你觉得科研味同嚼蜡,那就尽快离开吧,这里不适合你。否则,它甚至会让你觉得生不如死。
顺便说一句,我遇到的那些年轻的晚辈都是我的老师。其实,今天中国科研的主力就是那些年轻的老师和研究生,他们充满了活力和创新思维。
张九庆(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
“funding or losing(无基金就出局)”
一个科学家获得资助的本领成为他的科研能力的最大体现。“funding or losing (无基金就出局)”成为当代科研工作的真实写照。
如果说博士研究是一个科研工作者的职业起点的话,那个有丰富项目经费的导师就是他的第一个研究资助人。对博士生而言,跟对有想法的导师让位于跟对有钱的导师。
即使在最需要稳定支持的基础研究领域,竞争经费也成为科学家的必修功课。板凳要坐十年冷已成为科学界的珍稀现象,华人数学家张益唐是科学研究者中极其个别的、难以复制的逆袭榜样。
只要研究项目有了基金资助,发表不再是难题。没有资助,无法开始研究,更别说论文的发表了。现在,做科研的循环链条是:基金申请—获得资助—开始研究—发表论文—再基金申请—再获得资助—再发表论文,其中获得资助最为关键,发表论文水到渠成。
总之,在这里特别推荐新的词组“funding or losing(无基金就出局)”,可能更适合描述当前科研工作的现状。
邹谋炎(中科院电子学研究所退休研究员):
对一位年轻科技人员困惑的建议
科研人员带着技术与企业合作应该不难找对象,只是需要耐心。但与企业的实际合作有一些问题需要小心。你目前属于研究所,知识产权归属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而且无论怎么提对你都有麻烦,这不取决于你个人的认识。因此,你不得不在所有合同文件中回避所有涉及“知识产权”的相关表述。
科研人员与企业合作尤其需要小心的是,有的企业主只看重你的核心技术或技术秘密。一旦获得,合同可能立即终止,并且让你一无所得。所以你必须严格把控技术秘密,切记不可答应“技术投入”“技术入股”这类说法,只可答应“准许使用技术,发展产品”,由你“直接负责该技术的产品化实施”。必须约定,一旦项目不由你直接负责,技术使用权的准许立即终止。你的收入是“准许使用费”的合理结果。一旦“技术投入”“技术入股”,可能导致你失去技术所有权,你自己创造的技术会因一点小疏忽而被别人轻易套取。如果打官司,你赢的可能性不大。对此你必须了解。
我的建议大致就是这些。如果你感到自己创业的机会已经成熟,最好还要先冷静3个月再审视。好消息是中央对知识产权问题已经更加重视,科技创新会更加受到鼓励。
《中国科学报》 (2015-02-09 第5版 创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