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胡珉琦
刚刚见到记者,着飞就从双肩包里拿出了录音笔和一本巨大的笔记本。他说,了解他的人都习惯了,聊天的时候随时记录,便于理清思路。
采访开始前,着飞就先给记者打了预防针,“我是同性恋中的‘非主流’”。
着飞是个“80后”,小时候有些孤独,认字特别早。因为家庭氛围比较宽松,不到5岁就可以随意翻看家里的杂志。“当时,普通的杂志里无非是些人物传记、家庭教育,当然,还有卫生保健。”着飞第一次接触到“同性恋”这个词语就是在最后那一部分。
刚认字的时候,多是看词猜意。着飞特意询问了妈妈,同性恋是不是“那个”意思。“妈妈只说‘是’,但没有更多解释。”
他绝对算得上是接触同性恋知识比较早的。“书上只说是一种病,也不说是一种罪恶,治疗就可以。但是,我从来不认为这一现象与自己有任何交集。”
从上学的时候开始,着飞就表现出对特定群体的喜好,“只是自己没有意识,这些群体有什么共同的气质”。直到上了大学,他才恍然发现,此前所关注的同性恋现象和自身的性取向原来是一回事。
“这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没有任何原因。”着飞解释。
有些震惊,也有过忧虑,但并没有强烈的自我否定。这是他对那时的自己的形容。
“病就病吧。但我得去学习它,认识它。”也许从那时起,着飞就表现出了与大多数同性恋不同的生活态度。
即便在那个仍不太开放的年代,着飞还是在上大学的地方,济南的旧书市场,淘到了来自北京的同性恋杂志。当时同性恋已经不能被认为是一种疾病了,但仍然没有人说它是正常的。不过,着飞并不在意。“好在能接触知识,通过理性分析,捍卫正确的观点。”
2007年,刚来北京读研究生,着飞就赶上了国内同性恋运动的高峰。他组织过防艾志愿者团队,主要是发放宣传册和安全套。他还组织过同性恋的学生组织,这个叫“飞忆光年”的团队至今仍然活跃,已有五六年了。
着飞说,这个高峰带来了两个结果。
一个是民间认识的提升。凡是在北京看过小册子的人,连老大爷也会告诉别人,同性恋不可耻,要防止艾滋病传播,要尊重人权。而在此之前是绝不可能的。
其次是公益组织、社会活动的蓬勃发展。着飞参与过一个公益组织的活动,里面有联合国的官员、大学教授进行与性别相关的讲座,放电影、读书会、学英语,简直比一个普通大学的活动还多。
这些经验告诉着飞,改变对同性恋的偏见,与时代有关,与经历有关。
所谓偏见,其本质是对一个群体及其个体成员的负性的预先判断。它的一种认知根源就是将人归入不同的群体。尤其当这个群体是少数时,就要作好接受嘲弄和被人误解的心理准备。
着飞对此比较坦然。主流文化是很难被动摇的,所以,不必勉强每个人的内心。因此而敌视主流文化更是不理智的。
在他看来,当社会越来越进步,并借助于信息技术的传播,人们对少数群体的了解自然就上升了,这些群体的自我认同感也会随之上升。只不过,这些改变需要时间。
也是因为有了这些经历,着飞开始和这个圈子有了社会交往。然而,在这个圈子中,着飞却是受到排斥的那一个。
这些“同志运动”的同性恋圈子里有一个普遍的规则,必须说同性恋的好话,不能对同性恋保有任何怀疑,不能有任何敌意,不能有跟这个群体里的主流相抵触的言行。
可是,着飞认为,科学研究无禁区,谁也无法证明同性恋就百分百合理。
“任何一个理论存在被推翻的可能,那才比较客观,不必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可侵犯。”着飞说,“我们面对的只是一个尚没有答案的问题。只是,这不能作为歧视和不尊重同性恋的理由。”
事实上,着飞相信,反对同性恋是一种反面的力量,能告诉我们新的知识。“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任何时候,我们都必须有对立者,否则我们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他说,“为了让自己的理论更坚实,就只有不断用确凿的方式反对反同性恋的声音。”
不过,着飞从不会以一个弱势群体的姿态替自己说话。“我只是站在和你们一样的人的角度来争取本就应该属于我的权利。”
他既反对被社会过度关注,也反对自我的过度关注。过度关注本身就是一种排斥。
“不必多说。你就是你,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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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科学报》 (2015-01-09 第4版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