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晓
生活在一个成人化的社会，儿童要保持“童真”就变得非常困难。在这样一个时代，学校、家庭和社会要有一种“捍卫儿童”的意识。
■本报实习生 韩天琪
与父母辈的童年相比，现在的孩子们少了玩耍的时间和与同龄人亲密交往的机会。越来越多的孩子过早地进入成人世界的生活。这对孩子的健康成长，乃至他们一生的发展有哪些影响？家庭、学校和社会在保护儿童方面需要关注哪些方面？《中国科学报》就以上相关问题采访了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员孙云晓。
《中国科学报》：现在孩子的童年与过去相比发生了哪些变化？
孙云晓：最大的变化是现在孩子们的活动中心由户外转到了户内，互联网和高科技媒体技术的兴起使当代的孩子普遍被电视、电脑、网络等强烈地吸引，成为了“网络时代的原住民”。这是和过去的儿童相比最大的差别。
由于技术的进步，孩子们的视野得到了极大的拓展。过去的孩子们看到的都是自然的、现实的世界，而现在的孩子们看到的是无限大、无限丰富的世界。过去孩子们的游戏是面对面的、人数有限的、亲近自然的，而由于网络的普及，现在的孩子有条件在虚拟的世界中游戏和交往，这些环境和社会因素造成了现在孩子的童年与过去的孩子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国科学报》：为什么物质条件丰富了，反而有很多儿童不快乐？
孙云晓：导致儿童不快乐的最大原因是课业学习的压力过大。父母对儿童的过高期望，激烈的升学竞争使得孩子们成为了“学习的奴隶”和“学习的机器”。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14年的对比调查数据显示，十年前，全国的中小学生中有近半数学习超时，睡眠不足，而现在这个数据上升到近八成。过大的学习压力和无法保证的正常休息活动时间让现在的孩子们过着“奴隶般”的生活。
网络时代虽然极大地拓展了孩子们的视野，但也在某种程度上扭曲了他们的生活。儿童的天性需要玩耍，需要面对面的同伴交往。而现代电子化的生活方式一方面使儿童无法抵御网络的诱惑，另一方面又违反了他们的天性，这种矛盾成为现在孩子们生活中一个很大的困扰。
《中国科学报》：您如何理解“童心”？现在的很多动画片和儿童文学作品比较成人化，对此您怎么看？
孙云晓：所谓“童心”就是儿童天性的表现，好的动画片和儿童文学作品要看它是不是符合儿童的天性。任何以成人化的面貌出现的儿童作品都是对儿童的伤害。“成人化”是儿童成长的灾难，会使儿童未老先衰。儿童时代有它独特的价值，是一个人生命的需要和精神成长的条件。
《中国科学报》：现代社会有哪些因素令孩子们过早成熟？
孙云晓：美国的学者认为电视的时代就是没有童年的时代。美国媒体文化研究者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一书中认为：童年的诞生，是因为新的印刷媒介在儿童和成人之间强加了一些分界线，而在电视之类媒体的猛烈攻击下分界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成人的性秘密和暴力问题转变为娱乐，新闻和广告定位在10岁孩子的智力水平。电视时代的致命问题是模糊了成人与儿童的界限，很多儿童每天看的是成人节目，这是导致现在的儿童过早成人化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过去的媒介传播不发达，成人有成人的获取信息的渠道，而儿童有儿童的信息获取渠道。可以说，印刷品将儿童和成人分开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所以过去的很多孩子对“小人书”的印象很深刻。而在电视时代，成人看的电视节目非常吸引孩子，而孩子对此又很难理解和消化。
学校和家庭的教育对孩子的过早成人化也应承担一定的责任。首先，独生子女家庭的孩子本身就非常容易成人化，因为他们生活在成人的环境中，没有同伴。而对儿童来说，最好的伙伴一定是同龄人。
生活在一个成人化的社会，儿童要保持“童真”就变得非常困难。在这样一个时代，学校、家庭和社会要有一种“捍卫儿童”的意识，尽量为儿童之间的交往创造条件和机会，让孩子们玩适合他们的游戏。社会要更多地为孩子们制作适合他们的书籍和电视节目，这些都是对儿童的保护。
《中国科学报》：如何保护孩子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孙云晓：从宏观的方面来说，儿童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发展首先受到其生存的文化环境和社会氛围的影响。此外，社会氛围是否宽松，儿童所接触的读物和其他传媒是否提倡敢于大胆想象，都会影响儿童想象的积极性。然而，中国的传统文化和教育却鼓励顺从、听话，不鼓励独立见解；鼓励中庸、随大流，不鼓励竞争、冒尖；鼓励稳妥、可靠，不鼓励异想天开；鼓励儿童把成人的兴趣当做自己的兴趣，不保护和激发儿童天性中潜在的兴趣和求知欲。这些无疑会束缚儿童的想象力。教育中，教育者是否重视想象力的培养，给儿童提供想象发展的空间，都会影响儿童想象活动的开展。从这个意义上说，应试教育也是阻碍儿童想象力和创造力发展的主要因素。
在保护孩子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方面，首先要保证孩子们有充分的睡眠和休息时间，这是儿童生理发育和心理健康成长的最基本条件。此外，学校和家长要尽量给孩子，特别是低龄儿童自由玩耍、独自探索、观察大自然、动手操作的时间和空间。社会则应该举办更多符合儿童成长发展规律的文艺体育、科普展览等活动。给孩子更多“做孩子”的机会，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儿童的天性，也会对他们一生的发展产生积极的影响。
《中国科学报》 (2013-06-24 第5版 思想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