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洪蔚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13-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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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在文明与天性间徘徊

 
【核心阅读】
 
我国明代思想家李贽在《童心说》一文中写道:“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
 
然而,在快速发展的社会环境中,良莠杂陈的信息传播、功利化的教育思想,使孩子们早早地形成了成人化的心态和行为。童心被异化,童年逐渐只剩下年龄意义而失去了本质上的纯真与欢乐。
 
这一切,该由谁来负责?
 
罗大佑在《童年》一歌中唱道: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着长大的童年。眼看就要放暑假了,如今的家长,很多是听着这首歌长大的,而不知不觉间,两代人的假期似乎有了很多不同……
 
■本报记者 洪蔚
 
暑假还没有开始,很多中小学生的暑假已经被“包办”了,各种暑期培训班,和天气一起,迅速升温。根据西安一家媒体报道,近八成的中小学生,今年将在培训班度过暑假。
 
回顾刚刚过去的六一儿童节,对孩子们来说,似乎也充满了遗憾,很多孩子收到了昂贵的礼物——衣物、玩具,或收到了有意义的礼物——书籍,然而,他们中很少有人收到那份他们最想要的礼物——尽情玩耍。据统计,尽管今年六一那天赶上了周末,然而还是有四成的孩子在培训班中度过节日。
 
“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水彩蜡笔和万花筒画不出天边那一道彩虹”,渐渐地,罗大佑歌曲中那种童年的清新与单纯,已经淡出了孩子们的生活……
 
“快累死了”的童年
 
一次偶然的机会,记者旁听了一个5岁的孩子和一个7岁孩子的对话:5岁问:“你几岁了?”7岁说:“7岁。”5岁羡慕地说:“我要是像你这么大就好了!”7岁沮丧地说:“像我这么大有什么好?!我都快累死了!”
 
教育家杨东平曾发表过一个引起热议的观点,奥数之害甚于黄赌毒:“原因很简单,因为黄赌毒之类受害者少,影响的是极少数所谓的‘问题学生’;而奥数班、培优班之类,大面积覆盖学校教育,堂而皇之地绑架了大多数学生,尤其是所谓的好学生,贻误、伤害着整整一代少年儿童,当然情节更为严重、性质更为恶劣。”
 
对103名小学生的问卷调查显示,在“一周要去几次培训班”的调查中,近三成受访者表示“3次”,不用上课外培训班的受访者不到两成。
 
对于“每天可自由支配时间”,超过三成的受访者称“不到2个小时”,四成多的受访者称在“2~3小时”,能有“5小时以上”自由支配时间的仅一成多。
 
一位孩子的母亲对《中国科学报》记者说:“其实我很不想让贝贝也上什么培训班,弄得他很累,我也很累,但别人的孩子都去了,我又担心,万一这些东西真是有好处,贝贝不去怕他以后吃亏。”
 
“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是目前各种培训班常用的口号,“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是大多数家长不敢不去的忧虑。
 
正在升温的暑假培训班,以各种名目将中小学生的暑期日程排得满满的,据调查,小学生的暑期班还比较轻松,大多家长给孩子报的是一些“琴棋书画”类的兴趣班,而中学生的暑假则更加辛苦,面对压力更大的学业竞争,他们暑假大多上的是语文、数学、英语等补习班。于是,有人将暑假称为孩子们的“第三学期”。
 
一位4岁孩子的家长,已经对未来表示了担心,他对《中国科学报》记者说:“我们家楼下有一所中学,大一点的学生天天晚上10点,甚至11点才背着书包回家,看着他们我就害怕,担心果果早晚也有这么一天。”这位家长现在已经开始盘算:“是不是将来送果果出国,去在加拿大的伯父家上中学?”
 
在天性与未来间选择
 
早在1597年,莎士比亚曾描写过一个背着书包上学的男生,“哼哼唧唧”“行路像蜗牛一样,不情愿去上学”。
 
美国批评家尼尔·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一书中提出,“童年”的概念并不是随着人类文明的诞生,自然而然地诞生的。在古希腊文明中,无论从词汇,还是从艺术、思想中,都找不到对“童年”明确的界定和描绘。一直到中世纪,欧洲很多国家的语言在表达“儿童”时,或是在年龄上界定不清,或是只表示某种亲属关系——儿童被看做“微缩版的成年人”。
 
在童年的意义上,印刷机起着决定性影响,波兹曼写道:“到了印刷术步出摇篮之时,童年的概念也已经进入了摇篮。”印刷术带来的是知识的迅速传播,在印刷术发明后的50年里,共印刷了800多万本书。
 
随着人类的阅读实践,成人和儿童区别也越来越大,渐渐地人类对儿童的认识也从“微缩版成人”演变为“未来的成人”。于是,儿童被认为应该学习认字,初级学校随之迅速发展起来。
 
在此后的社会发展中,儿童越来越被看做“珍贵的资源”,看做“培养和教育的对象”,甚至有学者提出儿童的头脑不过是一块“空白的书写板”,通过教育可以随意书写。
 
到了19世纪中叶,更人性化的学者开始思考儿童作为“文明”和“自然”的产物,哪一个更重要。法国思想家卢梭,把儿童比作“野生植物”,认为他们的生长是有机和自然的,不应被看做是“文明的产物”,被文明造就。
 
19世纪的最后一年,人类对童年概念的认识,终于走向成熟,并影响至今。1899年美国教育家约翰·杜威在《学校和社会》一书中指出:儿童的需要必须根据孩子是什么,而不是未来是什么来决定。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成人必须问自己:这孩子现在需要什么?他(她)现在必须解决什么问题?
 
与杜威同时,心理学家弗洛依德在1899年出版了《梦的解析》,这两本书都强调了儿童的“天性”和 “未来”,也就是“自然”和“文明”必须得到同等重视,才能既避免成年后的人格分裂,又实现文明的要求。
 
平凡的心态 平凡的人生
 
英国教育家伊迪斯,在对中国儿童进行多年观察后,感叹说:“中国孩子是最辛苦的一族。”
 
几年前,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曾发布一份《中日韩美四国高中生生活意识比较研究》,研究显示,在4个国家的学生中,中国学生最不甘于平淡,最不满足于过普通的生活。这不仅和升学压力有关,还和我国的教育理念有很大的关系。
 
据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副主任孙云晓介绍,半数以上的中小学生学习超时,睡眠不足。近些年来,这种状况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有增加的趋势。孙云晓认为,儿童课业负担过重既是受家长“望子成龙”思想的影响,也是迫于现实竞争的压力。“许多父母相信高学历就有好就业。为了进好大学,竞争被提前到了高中、初中、小学甚至幼儿园。”
 
在伊迪斯看来,中国孩子累,是因为“家长在培养子女成才方面似有迫不及待的功利主义心态”。但是,“很多孩子既没有成功,也没有犯罪”,一位中国家长在深思后痛心地指出:“他们没有走向两个极端,但是他们一辈子都被规束着,生命的力量消耗在一种焦虑、等待和一种被动的状态中,这一点让人很遗憾。”
 
然而,限于中国国情,人才选拔目前还在遵循淘汰原则,学校必然实行选拔教育,即培养精英中的精英,只要这种现状存在,“童年的竞争”必定是激烈的、违背儿童天性的。有人指出,要改变这种现状,需要彻底地把“人口包袱”变成“人才资源”,让每个平凡的人能焕发出自己的人生价值——这将是一个长期的制度调整的过程。
 
而“还给孩子一个平凡的人生”,是目前很多“自觉”的家长们,正积极思考并实践的。身为家长,天津美术学院曹建国表示,“孩子幸福的人生取决于家长平凡的心态”,从孩子的角度讲,家长给他们一个快乐而有意义的生活也许要比使他们成为社会精英更幸福。他在一篇文章中质问道:“对家长来说,把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强加给孩子,在无私的背后有没有自私的成分?”
 
一位颇有成就的科学家,也是一个9岁孩子的父亲,面对漫长的假期,他对孩子的安排很简单,他对《中国科学报》记者说,就让他玩吧,孩子的工作本来就是玩耍。“他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
 
罗大佑在《童年》的最后唱道: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着长大的童年。如今的家长,很多是听着这首歌长大的,回忆起自己的童年,他们会不会像教育家杜威建议的那样,问自己:“这孩子现在需要什么?”
 
《中国科学报》 (2013-06-24 第5版 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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