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子》

 

 

人们对色彩的研究，主要有三个方面：在物理学上牛顿发现了色散现象，提出了光的微粒说。在视觉神经生理学上，19世纪杨-赫尔姆霍兹三原色学说最具影响，并得到近代对眼底的多种实验证实：视网膜确实存在3种分别对红、黄、蓝光敏感的视锥细胞。在艺术色彩理论方面，1839年法国思想家谢弗雷尔的《色彩的对比与调和原理及其在艺术上的应用》对绘画创作最具指导意义。该书说，自然界里存在3种原色：红、黄、蓝。每两种原色可以生成一种调和色：绿（黄加蓝）、橙（红加黄）、紫（红加蓝）。黄加蓝生成的绿色不含一点丁红色，故绿色是红色的补色。同理，橙是蓝的补色，紫是黄的补色。有兴趣的读者不妨做如下实验：把目光盯住一朵黄花（背景深色），注视良久，再将目光转视白纸。此刻因视觉暂留的缘故，眼前会有花朵的影晕，影中有瞬时的紫色可见，补色的名称也因此而来。事实上，互补色块（如红与绿、紫与黄、橙与蓝）相邻甚至相近，都会使两种颜色看起来更鲜艳。

 

色彩理论还告诉我们：每一种颜色都有明度（颜色的明暗差别）和饱和度（含颜色的纯度），由此构成了一种颜色从浅到深的连续系列。像绿色就有40多种，而红色从较浅的粉红到较深的绛红可以分成100多种呢。许多专业人员凭借经验能够准确描述出色彩之间的细微差别。珠宝商能看出中等绿色与深绿色之间的微小差别，因为色差决定了绿宝石的价格。皮货商和木材商能够辨别多种褐色之间的多个层次，而生活在冰天雪地中的爱斯基摩人可以区分不同的白色……《视觉神经生理学》说一般人能够接受并分辨的色彩大约在一万或数万种。如此丰富的色彩、如此敏感的色感，为画家的激情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色彩元素。但是如何驾驭色彩、巧妙搭配却是一个极具创意和个性的技术活。画家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搭配颜色，画出精彩。

 

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画派就是西方绘画史上玩转色彩的鼻祖。与当时有名的佛罗伦萨画派不同，他们不太注重雕塑般的造型和硬朗的轮廓线，更强调色彩和光线的细微差别，为此受到了米开朗琪罗的抨击。让我们来欣赏该画派的代表人物乔凡尼·贝利尼（约1427~1516年）画的《圣母子》：圣母披着蓝色的披风、红色的衬衣。为了增加红色的分量，画家又加上红色的帷幕做背景，两块红色被蓝色分开着。请注意：红色与蓝色之间的区别十分明显。但是由于这两种色彩之间的巧妙转换而被联系在一起。这种转换是由红色之中加了点蓝色以及蓝色之中加了点红色造成的（混合色用来画衣褶和帷幕的阴影）。在圣母的脸部，手和圣子的整个身体的黄色中加了少许蓝色，呈淡黄绿色，这种淡黄绿色就近似成为了红色的补色，而蓝色披风所缺少的补色是橙色（红加黄）则由圣子的头发上的色彩提供了，圣子在这幅画中起到了一个画龙点睛的作用。这不仅是因为他占据的中心位置，更重要的是他提供了中心画面必需的橙色。通过这样巧妙的搭配，画面的色彩相当丰满悦目。而让我们惊讶的是贝利尼的创作要比色彩学的研究成果问世早了300年，他完全是凭着自己的观察和感受来创作的——这是多么了不起啊。

 

当然还有一件更了不起的事。这幅作品已经历经了500多年的时光，它色彩鲜艳宛如新画一般，这又是为什么？原来画家使用的颜料极其高级。以画圣母披风的明亮的蓝色来说，它叫做群青蓝，是用一种次等天然宝石——天青石加工而成：天青石呈深蓝色，内含闪耀着金光的黄铁矿晶。磨碎后用粘合材料拌和做成颜料。在古埃及天青石被看做圣石。法老面具的眼睛和胡子为蓝色，所上的漆就是熔化天青石得到的玻璃似的瓷釉。在文艺复兴时代天青石的价格和黄金一样昂贵，不过，如今天青石已经可以人工合成了。

 

几百年来科学家和艺术家对色彩的研究和实践与颜料的制作和保存煞费苦心，也取得了辉煌的成果。如今我们能徜徉在色彩斑斓的历代名画前，观赏先辈的精湛技艺，不由对他们的努力充满了敬意。正是，色彩搭配讲科学，淡妆浓抹总相宜。

 

《中国科学报》 (2013-05-03 第16版 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