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峥
就在这重思考的不经意之缝隙中，赵峥就将你拉进了物理学的时空领域里，这或许正是赵峥讲科普的魅力所在——没有太多的公式概念，却富含物理学的美感和历史的厚重。
■本报见习记者 吴益超
物理学科普应该怎么读？
在牛顿的经典物理学已有300余年历史、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亦有100岁高龄的今天，物理的科学核心犹如壁垒高墙，一般读者仍难以触碰，其中尤以相对论为甚。
物理学的公式、数据和模型，在一些理科人眼中可以是完美、漂亮和精巧的，但在部分文科生眼中，或许会被形容为纷繁、无序而令人昏沉欲睡。但在赵峥看来，只要对人们读物理学科普的认识规律稍加改变，物理思维即可“擒”也。赵峥认为：“人们应该在人类文明的宏大背景下，进入物理学的殿堂。”
“上帝与魔鬼”
赵峥，1943年生人。1967年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1981年于北京师范大学天文系获硕士学位，1987年于布鲁塞尔自由大学获博士学位。曾任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院副院长、物理学系主任、中国引力与相对论天体物理学会理事长。
记者初步认识赵峥，得益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当翻看网上的三集公开课《赵峥：从爱因斯坦到霍金的宇宙》时，却发现这位老教授讲起课来竟如说书先生一般神采飞扬，为你重现相对论诞生时的历史背景和科学环境，甚至为你活灵活现地演绎出爱因斯坦作研究时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赵峥的课，不那么煞有介事，也不那么语重心长，听罢之后你或许仍会觉得，这份融汇了历史、地理和政治的科学“瘾”力久未消散。
在赵峥那本《探求宇宙的秘密》（原名《探求上帝的秘密》）中有这样一句话：“自然界和自然界的规律隐藏在黑暗中，上帝说：‘让牛顿去吧！’于是一切成为光明。但不久，魔鬼说：‘让爱因斯坦去吧！’于是一切又重新回到黑暗中。”前半句出自英国诗人波普，后半句出自另一位诗人。两句结合，会让人感觉新奇之外有着些许戏谑。但倘若静下心来仔细品读书中的这段故事，你却很可能发出会心的微笑。
就在这重思考的不经意之缝隙中，赵峥就将你拉进了物理学的时空领域里，这或许正是赵峥讲科普的魅力所在——没有太多的公式概念，却富含着物理学的美感和历史的厚重。
在赵峥看来，这种物理科普传播理念就像看一座建好的楼，“带着建筑施工时的脚手架，你才能看懂它是如何建成的”。
师出名门
这些有趣的科普新知背后，有着一个老物理学家丰富的人生经历和浑厚的知识背景。
1959年，中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16岁的赵峥每天被要求在上午的两节课结束后就回家睡觉，以保存“热量”。当时这个酷爱读书的少年，或许是觉得“吃了就睡”的生活太无聊，便开始了广泛的阅读——从古典文学名著，到天文地理科普，再到历史政治故事。“虽然饿，但这时候看书反倒更有效果，人吃饱了就该想睡觉了。”赵峥打趣道。
1965年，中国正值“文革”前夜，但此时正在念大学的赵峥却正沉迷于广义相对论不可自拔。他翻遍北京的书店和图书馆，却也只找来仅有的三本广义相对论书籍：坦盖里尼的《广义相对论导论》、柏格曼的《相对论引论》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的意义》——尽管这一理论已经诞生了50年，但当时赵峥却不知道自己能向谁讨教广义相对论的知识，直到“文革”结束后的1978年，他遇上中国最负盛名的引力与相对论天体物理学家之一刘辽教授，后者是赵峥的硕士研究生导师。
尽管在“文革”时期，赵峥已很少涉足相对论研究，但刘辽还是很快引领他真正弄懂了广义相对论的核心内容并进入研究的世界前沿。
1981年研究生毕业后，忽然有一天赵峥对比利时一位诺贝尔奖得主普利高津关于时间的不可逆性的研究产生了兴趣，寄去一篇论文后，赵峥成为了普利高津的访问学者。
半年后访问到期，普利高津舍又让这个对科学研究有一定见解的中国人，继续做了一阵子访问学者。一年后，普利高津决定正式将赵峥收入门下，做自己的博士生。
这段日子让赵峥加深了对时间研究的兴趣，他将自己的研究领域锁定在时间、相对论和黑洞的结合上，“普利高津教授让我对很多问题产生了重要的认识和兴趣，特别是时间的本质。我在‘时间的测量’与‘时间有无开始与结束’等和黑洞相联系的领域取得一些进展。这一领域即与刘辽先生引领研究的广义相对论和黑洞有关，又与普里戈金教授教授感兴趣的时间问题有关。”
“我爱这个国家”
1987年回国的赵峥又重新回到北京师范大学，以继续物理学研究。这一年，他44岁。
在大学里作研究，赵峥原本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希望能在相对论研究上有更多建树。但当这位对历史感兴趣的教授发现，原本只是结合个人经验给物理系本科学生们讲的物理史课程，却广受好评时，赵峥决定在科普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若干年后，尽管已在相对论、黑洞物理等领域发表论文100余篇，在黑洞热性质、时空奇点、时间测量理论、钟速同步和热力学的关系等方面有创新性的工作，但赵峥仍是那些听过他公开课的人眼中最富激情的老教授。
同时，赵峥深感年轻人需要一本通俗介绍物理思想并带有趣味性的辅助读物，能在让人们避开繁杂的数学计算、把科学史融入其中的同时，掌握深奥理论的主要思想，学到科学的研究方法。随后，赵峥的《探求宇宙的秘密》、《相对论百问》和《物理学与人类文明十六讲》等书相继出版。
2013年春日里的一天，记者在赵峥的家中见到了这位精神饱满的教授，虽然已经退休，但赵峥仍在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比如讲讲课，写写科普书。而整个采访过程中，他丝毫没有表现出70岁人应有的老态。
对晚辈的情感贯穿赵峥研究与教学之始终，翻看赵峥出版的科普书的序言中，无不提出书是为年轻人所作。在他看来，“青年是科学发现的主力军”，一如26岁就提出狭义相对论理论的爱因斯坦。
“作为科学家，您似乎未必能从做科普中获得些什么‘名利’？”
“我称不上科学家，只能算是个物理教师。但我很享受讲课和科学研究的过程，”赵峥略加思索了一会后说，“科普工作对培养年轻人很重要，年轻人是国家的未来和希望，而我爱这个国家。”
《中国科学报》 (2013-05-03 第7版 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