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朝晖
2012年度同等学力申硕考试发生“收钱改分数”的惊人事件，这再一次为中国各类考试的行政主导模式敲响了警钟。
事实上类似的事件已不止一两次，2007年、2009年、2011年，医师资格考试出现“隔年泄”；2008年、2011年，业内视为最难最牛的注册会计师考试被曝泄题；2010年、2011年，湖南和广东高考先后陷入语文作文泄题风波；2012年，研究生入学考试的英语科目开考前一个小时，广东、长沙、武汉、北京、太原等地考生收到了答案短信；2012年，全国自学考试统考科目英语（二）的题目和答案考前6小时在贴吧流传。
就以最近高考中出现的数起事件来说：
6月7日下午4时50分，陕西子洲县第三中学考点数学考试中收卷铃声提前10分钟响起，播音员也立即发出终止考试的通知。一分钟后，错误响铃被纠正。然而不少考场内，监考老师已要求考生停止答题，并开始收卷，考场秩序一度混乱。不过也有一些有经验的监考老师恪守了下午5时结束考试的规定，并没有提前收卷。
6月8日上午，湖南省洞口县九中考点信号员错发信号，原定于11时30分的交卷时间，结果在11时25分12秒敲响，导致考试提前4分48秒结束，直接影响了1050名考生。四川广元也出现了考场时钟慢半小时的事件。
每次出现这种事件的解决办法似乎都有一条：加强领导。这贴灵丹妙药多次使用依然出现各种问题，就应该深刻思考出现这类问题的真正原因在哪里。事实上问题出在行政主导而非专业主导的考试上。
以上述高考出现的两件类似事件为例，其中又有细微的不类似，就是“有经验的监考老师恪守了下午5时结束考试的规定，并没有提前收卷”。这细微的不类似之处正是发现现行高考问题所在的踪迹。
弄错了时间这是考生都知道的事，事实上现有的高考差错还存在于考生不知道的环节，如出题、判卷、统计，甚至包括湖北那位周老师拿准考证遭到歹徒袭击的事件。大量同类案例说明，这些环节出差错的主要原因就在于现有的高考依然还是行政主导的高考，而不是专业主导的高考。它行事的准则是行政要求和指令，而非专业的标准。那些有经验的监考老师不小心暴露了高考行政性弊端的马脚。
在行政主导的考试中，行政人员到考场巡视而不在乎是否影响考生答卷，行政系统的各个部门都希望在高考中充当一个角色来显示政绩，一些部门还想方设法尽可能张扬一点以突出自己，而不是大象显于无形地做好本职的服务工作，更难做到真正以考生为本，以考出真实的成绩为目标。
这种体制出了问题当然要官员负责，然而，往往出了差错之后哪级官员都无法负责。以高考发生的事件为例，对于某些考生，大约5分钟能答一道大题，可能拿到20分，而对另一些考生最后这点时间只是干坐着等待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分也拿不到，哪一级的调查、汇报、处理都不可能真正解决考生的问题，考生情绪的影响更无法弥补，对出差错人员的处理也无补于考生的损失，最后依然只能是大事化小。
彻底的亡羊补牢之策就是尽快实现包括高考在内的各类考试由行政主导向专业主导、行政辅助转变。考试背后的种种泄题作弊行为屡禁不止，考试的种种作弊反倒已经成了一条龙服务，这条龙的龙头是灰色的权力，解决不了对考试过程中灰色权力的监督问题，就不可能彻底解决考试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
在行政主导的考试模式下，行政权力自身不能有效监督自身，因而每次出事之后反复出现惩处力度不足，处罚主体不明，违规违法成本过低，抓住小鬼放走妖精，投机随处可能发生的循环。比如说出现泄题，就应该是出现了高于专业权力的行政权力发生了作用。
实行专业主导的考试才能实现监督者与被监督者的主体分离和分明，只有在考试的主导人员已经丧失了在行政主导时所掌握的绝对权力时，政府管理机关和社会公众才有可能依据专业的规范对考试过程进行有效的监督和问责，若不遵守这些规则，就要被踢出局。也只有在赋予专业人员在其职责范围内不受任何行政权力干预的权力，才有可能抵制行政权力指使下的违规行为。在这种情况下，有关人员就必须严格遵守规则。只有在过程透明且能实施有效监督的情况下，才可能有效遏制泄题、卖答案、改分数等投机行为的出现。
考试原本就是一项专业工作，而不是一项隶属于行政部门之下的“任务”。对学业和能力的专业测试是世界的通例，专业的含义包括考务在内每一个岗位上的人员都是专业的，未能获得相应岗位专业资质的人不得参与相应的考务工作；每一道程序都是全程专业的，逐一消除考试各个环节的随意或仅仅依据某个领导旨意的行为；每一个细节以专业的标准和行为规范为依据，在遇到争议或不同意见时，用专业的标准判定是非，而不是依据行政指令行动。这才是减少出现差错，提高各类考试质量的工作大方向。
专业主导并非不要行政参与，但必须划清专业与行政的权力边界，行政人员在考务工作中也必须遵循专业的规范，尊重专业人员的意见。行政人员还必须做好自己行政职责范围内要做的事，不能推卸责任。
《中国科学报》 (2012-08-22 B1 大学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