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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作兼唯一通讯!26岁博士生总是“争取和教授坐一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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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秋天,德国慕尼黑某学术会议晚宴厅内,一位年轻的中国博士生正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大厅一角。那里,几位国际知名学者围坐在一张饭桌前,正低声讨论着当天的学术报告。年轻人拉开空椅,落座,自然地加入了席间讨论。
这位年轻人是26岁的张翔宇,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天文研究所的博士四年级学生。参加学术会议,要争取和教授坐一桌,正是他多年坚持的习惯。
讨论正酣,张翔宇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他连声道歉,看了眼新邮件,微笑着告诉同席者:“各位老师,我的论文刚刚被Science接收了!”话音未落,整桌人齐刷刷转过头,恭喜这位年轻的中国学生。
今年3月14日凌晨,张翔宇与他的博士生导师Gregory Green两人署名的研究登上Science杂志封面。他们绘制出首张覆盖全天的银河系三维尘埃“滤镜图”,不仅揭示了银河系尘埃的分布规律,还首次同步测量了尘埃对星光的影响特征。张翔宇为本文的第一作者兼唯一通讯作者。

“每次学术会议,学生们总会自觉坐到最后几排。这一点,可能全世界都一样。”张翔宇笑着说,“但从学术交流出发,我更喜欢和教授坐在一桌。”
揭开“银河的帷幕”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两千年前庄子的苍穹之问,如今在一幅银河系三维尘埃
地图中找到了科学回响。张翔宇发表的论文,正是对星际尘埃这一神秘物质的探索。
张翔宇的研究缘起于2020年。当时,还是清华大学大三学生的张翔宇,正在参与马普所的博士入学面试。他未来的导师Gregory Green在线上会议向他描绘了一个大胆的研究愿景:利用机器学习和统计学方法,绘制一张精确的银河系三维尘埃消光特性图。
这个设想让张翔宇心跳加速——他太清楚这个目标的重量,但也深知它的难度。
在星光穿越广袤的宇宙到达地球前,会受到星际尘埃的影响。这些微小的尘埃颗粒吸收并散射光线,使遥远的星辰变得更暗、更红,这一现象被称为“消光效应”。
从上世纪70年代起,天文学家便试图破解银河系的尘埃消光特性之谜。在传统的观测手段中,天文学家只能使用局部或二维的方法,甚至有时不得不假设“全银河的消光曲线形状都相同”。这样近似的测量方法,给宇宙学、系外行星等研究埋下了系统性误差的隐患。
如何在整个银河系范围内绘制一张精准的尘埃三维地图?这个难题困扰了天文学界数十年。
科学研究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2015年,中国
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对全世界发布郭守敬望远镜(LAMOST)首批巡天光谱数据,此后持续发布大样本的光谱数据集。就在张翔宇进入马普所的第二年,欧洲航天局的盖亚(Gaia)空间望远镜集中公布了低分辨率光谱。
利用LAMOST提供的高分辨率恒星光谱数据,结合盖亚的低分辨率巡天数据,团队训练神经网络模型,最终在超过1.3亿颗恒星的测量基础上,构建了首幅覆盖全天、深度可达16308光年的银河系三维尘埃消光分布图。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亿星级的消光数据库,也是首次实现覆盖全天的银河系三维尘埃分布、消光曲线的同步测绘,将大大帮助科研人员突破星际尘埃消光改正的困境。
在张翔宇看来,数据驱动的天体物理研究时代已经到来。在这项研究中,团队处理的数据量以TB计,未来几年数据会达到更高的量级。这张三维尘埃地图,也许只是揭开“银河帷幕”的第一步。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也是天文学家前辈们梦寐以求的时代。”张翔宇感慨道,“这个时代,被我们赶上了。”

学术圈的“向上社交”
在张翔宇看来,天文学是一门高度国际化的学科,学术交流至关重要。
在马普所读博的4年来,张翔宇养成了新的习惯:每次参加学术会议,他都会尽可能主动结识想请教的专家,有时请导师引荐,有时自己在报告结束后直接上前交流。
但他发现,学术会议的茶歇时间往往很短暂,有时真正有价值的交流刚刚展开,就被匆匆打断。而面对日程紧凑的专家学者,一名博士生也不可能独占太多时间。
渐渐地,他摸索出一条经验:晚宴上,专家学者们往往不但有闲,而且很有兴致与年轻人探讨问题。如果在合适的时间落座,再友好、自信地自我介绍,简单回顾白天自己讲过或者听到的报告,就可以开启一段愉快的讨论。借着餐桌上的轻松氛围,自然而然地可以与专家学者深入探讨白天报告的衍生问题。

“一场报告可能只有15分钟,但很多时候,研究者可能花了几年时间才解决一个问题。报告里只会呈现最终结论,而不讲述那些复杂的推导过程。”张翔宇笑道,“但正是这些细节,才是理解研究思路的关键。”
如今能在学术会议上与专家学者谈笑风生的张翔宇,曾经是个连举手提问都觉得不好意思的“I人”(内向者)。他的转变,始于2017年清华大学物理系的新生培训。
那一年,清华大学物理系副主任阮东面对刚入学的新生们,说了一句话:“清华物理系的学生要敢‘踹开’
院士专家的办公室大门,坐在他们对面大大方方讨论问题。”张翔宇在台下笑得很开心,但同时也把这个“玩笑”记在了心里。
“别笑!你们去实验室看看学长学姐怎么做。”阮东说。
张翔宇真的观察到,学长学姐们总是践行着物理系的“六字箴言”——自信主动交流,甚至会抱着笔记本电脑“堵”在专家办公室门口。而那些有着一长串头衔的专家学者,总会耐心地指导每一个问题。
在读本科时,张翔宇就意识到一个真理:真正的科研不仅仅是读论文、做实验,更重要的是与同行、前辈交流思想。
“不要怕问幼稚的问题”
2017年,张翔宇考入清华大学物理系,首次接触天体物理学研究。大一时,他选修了时任清华大学天体物理中心主任毛淑德教授开设的《漫游物理与天文的交叉领域》课程。这是一门通识性系列讲座,涵盖系外行星与地外生命、黑洞与星系形成和演化等前沿议题。
一次课后,张翔宇鼓起勇气,拦住了毛淑德,问了一个他思考已久的问题:“您觉得用业余望远镜或手机的聚焦功能,有可能捕捉到某种天文现象吗?”
回想起来,这是一个略显naive(天真)的问题,但当时毛淑德并未敷衍,而是认真与他探讨了不同设备的口径、灵敏度、像素等技术参数,甚至分析了捕捉超新星爆发、引力透镜效应等天文现象需要的设备配置。
“不要怕问幼稚的问题。”这句话深深印在了张翔宇的心里,也成了他科研道路上的信条。
大二开学时,他正式加入毛淑德教授的课题组,开始接触真正的天体物理研究。当时张翔宇是课题组内年龄最小的学生。从最初的旁听学习,到参与数据分析,再到独立思考选题,他逐渐感受到了科研的魅力。

而当他回望本科入学之初的那个问题时,张翔宇已不再觉得羞赧:“很多我们现在觉得不幼稚的问题,可能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再回头看,就会显得幼稚。所以,我反而庆幸自己问出了那个问题。”
大三下学期,张翔宇曾在留校读博和出国深造之间犹豫不决。当时,导师毛淑德鼓励他:“年轻人要多出去闯一闯,尝试不同的方向。”张翔宇知道,天文学是全人类共同探索的学科,也是依赖交流与合作的学科,于是,他选择在导师的推荐下,前往德国马普所攻读博士学位。
如今,张翔宇即将博士毕业。在未来的职业规划中,他将做博后再回国寻找教职视为首选。他说,这既是因为从小到大扎根内心的家国情怀,也是因为中国在天体物理学界日益重要的地位 。未来几年,以中国空间站望远镜 (CSST)为代表的大科学装置将收集海量的天文数据,揭示过去难以观测的物理现象和规律,为天体物理研究者搭建了广阔的舞台。
https://www.science.org/doi/10.1126/science.ado97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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