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地:超级智能时代人类的目的和意义》,[英]尼克·博斯特罗姆著,黄菲飞译,中信出版集团2025年4月出版,定价:98元
■肖庆
当人工智能的浪潮以前所未有的力量重塑着我们的世界,一个历久弥新的问题正从哲学家的书斋走向公共讨论的中心:如果机器能够胜任所有工作,人类存在的独特价值是什么?这不仅是一个关于技术与社会发展的追问,更是一次对人类文明根基的深刻叩问。
牛津大学哲学家尼克·博斯特罗姆在其集大成之作《未来之地:超级智能时代人类的目的和意义》(以下简称《未来之地》)中,以严谨的逻辑和诗意的想象力,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发人深省的未来图景——当人类站在技术之巅,却可能面临一种无根的“存在之轻”。
一场思想实验
博斯特罗姆的思想演进体现了一位深邃思考者的视野拓展。10年前,他在《超级智能》一书中对技术可能导致人类文明永久湮灭的“存在风险”发出警示。《未来之地》则将目光投向“生存之后”,他以思辨之笔勾勒出这样的图景:人类已安然渡过技术奇点的险滩,物质生产全然自动化,超级智能成为受控于人类的伙伴,一个真正的“后工作”和“后稀缺”社会到来。
博斯特罗姆在书中以“六天哲学讲座”的形式展开思考。他化身为主讲教授,与来自各领域的学生展开苏格拉底式的对话,以哲学家的冷静深度思考了超级智能所带来的生活意义危机——“自由度最大的地方实际上是一片虚空”。就像狄更斯的小说《双城记》开篇所言,“这是最好的年代,这是最坏的年代”……没有相应的精神文化演进,纯粹的物质丰裕可能打开的是潘多拉魔盒。
在某种意义上,《未来之地》更像是博斯特罗姆所进行的一场思想实验。他将“深度乌托邦”作为加速器,让不同的价值观在“未来之地”的场域中相互碰撞,映照出人们对于自由、意义的永恒追求,激发读者“勇踏前人未至之境”,重新审视当下的生活与自我。
两种思维面对意义危机
面对“后工作社会”的意义危机,以博斯特罗姆为代表,西方理性传统作出外向型、建构型回应。其主张通过制度设计、教育革新与社会重组创造新的意义载体,让人类从重复性劳动中解放,转向创造性活动,以理性社会工程重塑价值坐标,锚定集体目标与个体成就感。这种“方舟建造者”的思维是人类应对大规模社会变迁的宝贵经验。
与之对照,中国哲学传统走的是内向型、修养型路径。儒家将意义扎根于人伦日用与道德修养,使人在五伦、文化传承中寻得价值;道家倡导超越功利的生命本真,以“无为”“心斋”与天地精神相融;禅宗“劈柴担水,无非妙道”则将意义融入日常觉知,于简单活动中体会存在的丰盈。这种“园林培育者”的智慧,可以帮助人类在物质丰裕中避免精神枯萎,在无限选择中保持心灵定向。
展望未来,一个真正成熟的“后工作社会”可能需要双重的文化准备。一方面借鉴西方理性规划,构建保障物质公平分配、支持终身学习与创造性探索的社会架构;另一方面汲取东方智慧,培育内在生态,通过心性修养唤醒人感受、创造意义的能力,培养能够享受闲暇而不陷入虚空、拥有自由而不迷失方向的新型主体。
技术最终不会决定我们的命运,真正起作用的是人类运用技术的方式与赋予技术文明的精神内核。在未来由技术开拓的广阔天地中,人类或将重新发现,生命的终极意义不在于我们生产什么,而在于我们成为怎样的人,以及我们如何与彼此、与世界共存。在这个意义上,《未来之地》不仅是对未来的预言,更是对于当下的邀约——在技术浪潮中,让我们同时致力于外在制度的完善与内在世界的充实,共同创造一个人性得以全面发展、意义如星空般璀璨的文明新纪元。
(作者单位:中国艺术研究院文化发展战略研究中心)
《中国科学报》(2025-12-26第3版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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