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一所新学校的成立改变了山西省的高教版图。8月18日，该省教育厅发布公示，山西大学商务学院整合山西交通职业技术学院、山西建筑职业技术学院、山西省商务学校办学资源，转设为省属公办理工类本科职业学校。

巧合的是，就在该公示发布前几天，另一则关于高校合并的消息也出现在了山西省——针对网友询问山西师范大学和太原师范大学合并的传闻是否属实，该省教育厅回复正在“科学拟订高校布局结构调整方案，加强与教育部的沟通，积极争取政策倾斜”。

事实上，自今年年初以来，类似的某省网友询问或建议本省几所高校合并的新闻频频曝出，表明民间正在酝酿一股推动地方高校合并的热潮。

只是，在高等教育的实质性布局里，这样的热潮能否成为趋势呢？

“可以理解”的声音

提到“高校合并潮”，就不能不提2000年前后兴起的那一轮高校合并潮。是时，国内约有2/3以上的高校都经历了拆分与合并，包括浙江大学、吉林大学、武汉大学等在内的一批重点高校都由此扩充了实力。

如今，20年已过，民间的声音成为了当下呼吁高校合并的“最强音”。

据记者不完全统计，自今年年初至今，国内共有包括山西、河南、辽宁、天津、内蒙古等9个省区市曝出网友呼吁合并本省某几所高校和科研机构的声音。比如8月初，就有网友向河南省领导提议，以河南省医专与中原工学院为基础筹建中原理工大学，在此之前，也有网友建议四川农业大学和四川省农业科学院合并，组建全新的四川农业大学……

南京大学教育经济与管理研究所副所长宗晓华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表示，这一现象的产生与“双一流”建设的大背景有关。

“当前，‘双一流’建设第一期行将结束，相对于曾经的‘985工程’和‘211工程’，‘双一流’建设的一大特点便是开放竞争性。这点对于某些优质高教资源稀缺的省份来说，意味着一个很大的机会。” 宗晓华说。如果能够通过高校合并提升某所省内高校的实力，甚至借此进入“双一流”，则显然会提升本省的高教实力，进而增加本省学生进入“重点大学”的概率。

目前国内高校招生的属地倾斜依然相当明显。采访中记者得知，在国内某些省份，如果省内高校在本省投放的招生名额低于1/4，那么该校的省内资金支持就会被全部取消。

对此，教育部教育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马陆亭也在受访时表示，目前国内高校在省域分布上依然存在不平衡现象，而当前民众中的合并呼声，直接反映出其希望在本省获得更多上好大学机会的意愿。“这种呼声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这种“可以理解”的声音能否真的推进我国高校，尤其是地方高校的合并脚步呢？

不复存在的“动力”

如果向前追溯，“第二轮合并潮”的说法最早出现在2017年。当年，辽宁、湖北等多个省份均在相关文件中提及，要通过合并、兼并等方式，进行教育资源的重组。以辽宁省为例，2017年1月，该省便在文件中提及，要通过合并、兼并等方式，支持和鼓励行业学校强强联合，并到2020年使省内普通高等学校调减15所左右。

由此，媒体纷纷猜测 “第二轮合并潮” 是否即将到来？

然而就在不久前，辽宁省教育厅在回复网友留言时，坦承该省除已经合并的一所院校以及拟推进合并的一所院校外，目前“并无其他高校合并计划”。

曾有媒体根据教育部公布的数据，统计近5年来合并成立的本科院校，发现其数量仅有8所。事实上，针对今年频繁出现的民间“合并”意愿，相关部门的回复也基本都给予了否定。

对此，同济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副所长张端鸿表示，本世纪初大规模高校合并潮的出现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

“首先，在经历上世纪60年代的院系调整后，我国高校普遍呈现高度专业化的状态，而伴随着我国经济逐渐向市场经济转轨，至上世纪末，原有的高校格局已经出现了不适合性。”张端鸿指出，这是当时进行高校合并的大背景。此外，当时建设“985工程”以及“211工程”的压力，也让很多高校希望通过合并扩充自身规模，加强实力。

然而，当年促使高校合并的两大动力，现在都已不复存在。

“首先，当年的很多高校，该合并的都已合并了，甚至有些不该合并的也已合并，并由此导致了一些问题。” 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院长别敦荣坦言，从教育主管部门的角度来看，我国高等教育未来一定是内涵式发展，进一步提升质量，而通过合并导致扩大规模已成为“次要因素”。

谈及当前正在进行的“双一流”建设，别敦荣表示，“双一流”的核心在于一流学科建设，即使是一流大学，也是要以一流学科为基础的。而高校间的合并对于学科发展所产生的作用并不大，这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第二轮合并潮”不太可能出现。

采访中记者发现，“不会再有‘第二轮合并潮’”可以说已是目前教育界的共识。然而，如此一来，是否减少了一条高校做大做强的“出路”呢？

尚需规范的“定位”

目前民间对于高校合并的呼声迭起，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不同省份之间优质高等教育资源的不平衡。对此，宗晓华在受访时坦言，未来，“双一流”建设依然需要向这些优质高教资源相对稀缺的地区倾斜。

“从全局角度来讲，教育是‘一盘棋’，地方政府不能‘乱来’，但不同地方间的竞争也是客观存在的。”宗晓华说，事实上，此前就有东部省份由于向西部转让部分高考指标而引发本省考生不满的事件发生。“这就需要国家从政策层面协调好不同区域之间的关系。另外，针对某些省份合理的高校合并诉求，也应该给予支持。”

对此观点，马陆亭在表示赞同的同时也提醒，当前高校间的合并不能再以规模的扩张为最终目的。“当前，个别高校间的合并一定要从资源配置和打造自身高等教育体系的角度来考虑。”他表示，省内二本院校的合并要更多考虑资源的盘活和利用，而不是一味争当所谓的各省份“领头羊”。

事实上，此前很多高校，尤其是高职或地方普通高校的盲目合并，一个很重要的推动力就在于借此提升学校层次或者硕士乃至博士的学科点。对此，张端鸿曾多次呼吁，我国应针对不同高校的定位，通过法律的方式加以明确。

“比如在美国，相关法令已经对不同类别高校的层次进行了规定，一所社区大学无法通过自身努力‘越级’成为州立大学，但这反而会促使这些高校在本层次内做到最好。”张端鸿表示，针对不同高校的定位，国家此前也出台过一些规定，但均未上升到法规制度的层面，这就导致一些高校将大量的精力放在了所谓“升格”的工作上，这是对教育资源的一种浪费。

“通过行政的方式，明确某类高校的定位，让不同高校能在一定范围内各行其道。这对于我国高等教育的有序发展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张端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