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一雪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19/2/20 10:2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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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种子”在校园

 

■本报记者 袁一雪

这个春节,我们的地球华丽丽地“流浪”了一番。

凭借炫目的特效、刺激的剧情,科幻电影《流浪地球》一跃成为今年春节期间的票房黑马。仅上映10天,其累计票房就已经突破了30亿元人民币,这一成绩足以让它在中国电影历史,乃至世界电影历史上占据一席之地。

作为一部国产科幻电影,《流浪地球》电影的成功,以及此前科幻小说《三体》的大卖,都足以让人们感受到科幻文化在中国的日渐流行。于是,一群或许数量并不算多,但绝对想象力十足的群体,也开始得到更多的关注,那就是科幻迷群体。长期以来,中国的科幻迷一直是以小众群体的面貌出现,其年龄结构又以青年人为主,这就决定了高校自然而然地成为科幻迷的主要聚集地。

那么,问题来了——在中国科幻影视和文化氛围渐浓的背景下,高校科幻迷们的生存状态又是怎样的呢?

夹缝中生存

或许是由于国内最大的科幻杂志社坐落于此,成都市可以算作国内科幻文学氛围最重的城市之一了,而位于成都市区的四川大学,自然“近水楼台”。

四川大学工程管理专业大二学生黄颖璐最初接触科幻作品是在高二那年,《三体》让她领略到了科幻文学的魅力。如今,她已是四川大学科幻协会的会长。

“我是去年才加入科幻协会的。”黄颖璐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说,进入川大科幻协会的那天,正是协会成立25周年的纪念日。而自1993年成立后至今,四川大学科幻协会从未出现过断代,这让黄颖璐颇感自豪,因为“这在国内高校的科幻协会中并不常见”。

与四川大学远隔千里之外的中央民族大学,便是黄颖璐口中“常见”的“大多数”。

2004年,马之恒考入中央民族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那一年,学校的科幻协会刚刚成立。而在马之恒大一下半学期时,便出任了第二任会长。

作为一名资深的科幻爱好者,马之恒曾想方设法招新和发展校园科幻。但令他颇为无奈的是,由于当时学校和学生对科幻理解不深,所以科幻协会并没有受到重视。“我们组织过几类科幻活动,比如看片会、接龙创作科幻作品,也曾经组织会员参观科技类的博物馆。”马之恒说,虽然经过了种种努力,但在他毕业两三年后,学校的科幻协会还是因为种种原因解散,直到几年后,才又重新注册成立。

在南方科技大学科学与人类想象力研究中心教授吴岩眼中,虽然科幻协会就是校园科幻爱好者的主要聚集地,但它们的生存非常不易。“之前就常常有同学找我反映,觉得科幻协会可做的活动并不多,而且科幻属于小众文化,要发展起来并非易事。”吴岩说,一大部分热爱科幻的人只是喜欢看,能够写作的却少之又少。“毕竟作者和读者之间数量有巨大反差,我们无法要求人人都会写作吧?”

在2017年进入南方科技大学工作之前,吴岩曾在北京师范大学从事了多年科幻教育工作,并于2003年,在国内创办了首个“科幻文学”专业。此后的14年间,这个专业在北师大文学院一直默默存在。其间,吴岩几乎找遍了所有能授课的人。2015年,在吴岩的努力下,北师大又开始招收科幻方向的博士生,但限于学科属性和门类归属之间的冲突,许多喜欢科幻的理工科学生很难考进来。

对比当下,吴岩觉得人们对科幻的关注程度,已经远不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但这中间有作品本身的原因。“那时候,叶永烈的《小灵通漫游未来》初版就发行160万册,作品让人们看到了‘四个现代化’实现后的未来。恰恰是因为作品与人们的当前和未来生活靠近,所以才受到关注。但今天科幻似乎离许多人的生活太远。”他说。

马之恒觉得,相对于一些幻想类作品,特别是玄幻、奇幻类网络小说,科幻并不容易流行,因为科幻阅读既需要读者具备一定知识储备,也需要经过深度思考,才能体会其中科技体系设定的妙处。“网络上有一些读起来不需要过多思考的‘爽文’,它们和手机游戏一样,往往带给人浅层次的愉悦,这种愉悦与人的本能接近。而阅读一部经典的科幻作品后获得愉悦,却是来自深度阅读和思考后的愉悦感。享受这样的愉悦是需要些定力的。”马之恒说。

虽然不论是从下而上的社团还是从上而下的教育,科幻存在都显得颇为不易,但马之恒还是坚信,大学文化应该是多元的,所以科幻文化也应在其中。“其实,很多科幻作品都比较‘阳光’,比如思考科技发展如何塑造人类社会。而这种培养人深度思考的能力,恰恰与大学精神或者说大学对学生的塑造相辅相成。”马之恒说。

回望曾经在学校为科幻奔走的三年时光,马之恒觉得自己有些保守了:“当时,我们比较多地组织关于科幻影视的活动,以为这些活动会更受欢迎,但我们没有更好地利用北京的科普资源,让会员们从中收获感悟。现在想来,科幻社团只有拓展自己的边界,才能让更多人喜欢科幻。”

不断拓展科幻的边界

在拓展边界这件事上,四川大学科幻协会作了很多尝试:比如与音乐社团合作进行幻想音乐节,与辩论队合作举办与科幻相关的“星云杯”辩论赛,以及与桌游类社团共同开展幻想类的桌游活动等。“我们每年都有固定的活动,比如幻想文化周,就是在一周的时间里,每天举行与科幻有关的各种主题活动。”黄颖璐说,有意思的是,他们还仿照《哈利·波特》电影的情节,举办魁地奇比赛。只不过他们不是骑着扫把在天上飞,而是拖着扫把在地上跑。

除了在校内开展活动,这些年来,一些高校科幻社团还尝试着走出校园,与一些社会公司进行合作,并在合作中不断拓展“脑洞”。

比如,2015年成立的未来事务局就是一个以“未来”为核心的科幻文化品牌。该公司的作家经纪负责人、资深科幻活动组织者李不撑告诉《中国科学报》,他们曾与北京师范大学科幻协会举办过关于未来教育的讨论,关注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问题;曾在对外经贸大学邀请天文学家和经济贸易类的教师、学生一起,关注“星际贸易”。“科幻会为人们理解世界增添色彩,也会改变人们看世界的角度。”李不撑说。

从2016年开始,未来事务局每年会在线上举办“科幻春晚”。说是“春晚”,其实更像是“春节主题的科幻小说集体创作”。2019年,他们将科幻春晚的主题定为“故乡奥德赛”,邀请了20多位海内外的优秀作家,为故乡写一篇科幻小说,或者对“故乡”进行解读。

在这种努力中,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并慢慢爱上了科幻。

在四川大学,丰富多彩的活动让科幻协会每年招新人数都能达到200人左右,协会规模保持800人左右;未来事务局的科幻春晚也在坚持了三年后,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很多人一年一度的特殊期待,以至于一到腊月,就有读者和作者来偷偷打听:今年的题目是什么?

今年春节档,《流浪地球》的热映更是令科幻迷们兴奋。吴岩就似乎看到了《小灵通漫游未来》发行的盛况重返现实。他觉得,这就是科幻产业文化转型的开始。

“其实自上世纪70年代,美国《星球大战》取得成功时,这种转型就已经开始了。我们整整落后了40年。”吴岩说。如今,在美国等国家,影视、游戏、主题公园等元素在科幻产业中的比重,早已经远远超过书籍。“我希望《流浪地球》的成功是一个信号,能鼓励投资方多多投入科幻电影。”

而就在接受采访前不久,刚刚有人告知吴岩,仅在2月13日那一天,国家电影总局登记科幻片的数量就增加了36部。

科幻的种子

在新学期里,黄颖璐也打算借《流浪地球》的“东风”,在学校里举办一些活动。“从干事转为会长,我的压力还是很大的,经常考虑组织哪些活动。”她说,此外,由于一些客观原因,学校科幻协会的每一任会长都要在大三时离任。因此,在新学期里,她还要帮助下一任会长熟悉工作。

虽然自己的“在位时间”只剩下一个学期,但黄颖璐并没有多少不舍,因为即便离开,她也可以经常回来参加活动。而她非常崇拜的一位“老会长”便是如此。这位老会长在毕业后,自己创办了一家与科幻产业周边相关的公司。今年,这家公司还参与制作了《流浪地球》的周边产品。“很多人毕业后,还是与协会有联系。不断有老人帮助新人,所以每个新人都不是孤军奋战。”黄颖璐说,“我想这就是传承吧。”

事实上,在与未来事务局签约的科幻作者中,一些人在校时就是科幻协会的成员,例如近几年受关注的科幻作者滕野、孙望路。“我很乐见科幻协会发展起来,学生们的想法活跃且不受束缚。而且,科幻协会也让那些喜爱创作的科幻爱好者们获得了认同感,如果不是如此,或许他们也没有契机或者氛围一直创作下去。”李不撑说。

如今,曾师从吴岩、后进入清华大学学习的飞氘早已在科幻界小有名气,并成为我国第一位科幻博士后;从北京大学科幻协会走出的陈楸帆,也被公认为“80后”科幻作家中的佼佼者,还多次斩获中国各大科幻文学奖;马之恒也一直奋战在科普和科幻的第一线,他的长篇小说《歧路之龙》也在2015年出版……

现在,吴岩已经将目光从培养科幻高精尖人才转移到对中小学生的培养,他期望孩子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能植入科幻的种子。“谈到科幻,只知道凡尔纳,现在加上刘慈欣,还远远不够。”吴岩说。为了改变这个状况,他所任职的南方科技大学科学与人类想象力研究中心已经编写了全套中小学教材。今年6月,这套用于校本课程和课外学习的教材即将问世。

“我是心理学出身,知道如何根据认知发展需求来安排教材的内容。例如,我们的小学教材是用科幻来辅助想象力的发挥,初中教材重点培养科学思维,而高中教材则更重视带给他们审辨式思维的内容。”吴岩说。

未来,校园依旧是科技、科普、科幻相关职业的“孵化地”,在校园中撒下的科幻种子,终将会成长为未来科幻的中流砥柱。

《中国科学报》 (2019-02-20 第8版 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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