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改装过的电动自行车让兰州徐女士家发生了一场重大变故。

徐女士70岁的公公骑着一辆改装后时速达60公里的电动车与大巴车相撞，经过两次大手术后，老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治疗了52天，花了40多万元才捡回一条命。

“太可怕了。”想起那次事故，徐女士至今仍心有余悸，“改装后的电动车速度很快，一旦出事故，就是‘肉包铁’……”

兰州市交警支队统计数据显示，2016年，该市电动车摩托车发生交通事故436起，死亡72人，306人受伤。

“轻便、经济、环保”使低速电动车备受人们青睐，然而盲目追求“多拉快跑”，却导致电动车改装乱象屡禁不止，也给行业发展蒙上了一层阴影。

改装“原罪”

晃晃悠悠、颤颤巍巍，一辆被货物重压着的电动三轮车与记者擦身而过。“吱——”在刹车后，这辆电动三轮车仍旧“任性”地向前滑了几米才停下。

“类似这样的超载情况，在电动车保有量并不大的兰州，我一天能碰上三四个。”在该市安宁区培黎广场十字路口执勤的张警官向《中国科学报》记者表示。

除了车速，电动车载重量也是被改装的重点之一。一辆“跑得快”“装得多”的电动车可以使办事效率“事半功倍”，但超速、超载造成的原有“刹车制动力”不足的问题，则成为改装电动车交通事故频发的元凶。

在山东济南，外卖送餐员小刘惊魂未定地告诉记者刚刚目睹的一幕惨剧：“在山大路看到一个电动车因为速度太快抢路，直接被撞飞了，太惨了。”

改装电动车的“原罪”远不止于此，电动车改装也是酿成火灾的一大隐患。“经过改装的电动车在充电和使用过程中，电流和电压都大于原车线路和配件的匹配值，长期过负荷使用会使线路和电器元件局部过热、故障短路，引燃座垫、车身塑料等可燃物，从而引发火灾。”济南某电池企业技术人员侯杰解释说。

记者在河北省石家庄市的一栋高层居民小区内看到，用于电动车充电的各种“空中飞线”交错密布，且没有任何安全保护措施。该小区物业经理董先生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小区虽然给业主配备了自行车棚，但是没有专门给电动车配备充电插座，特别是一些改装的电动三轮车，不论体积还是重量都越来越大，不能通过电梯上楼充电，因此出现“空中飞线”的情况实属无奈。而这种现象，在北京等一些人口密集的大城市也不鲜见。

小小电动车，一旦出事，造成的损害却不容小觑。据统计，目前我国电动自行车的保有量达到2.5亿辆。由电动自行车引起的火灾中有近9成造成了人员伤亡，伤亡人数和财产损失呈逐年上升趋势。记者从公安部消防局了解到，2016年以来，全国由于电动自行车引发的较大火灾5起，造成21人死亡。

尽管不少城市已对电动三轮车等进行严厉打击，但在各大批发市场、地铁口和城乡接合部仍可见大量“残余部队”肆意妄行。以广州市为例，2009年至2015年，共出动警力215万人次，查扣“五类车”（电动车、摩托车、三轮车、残疾人机动轮椅车、改装车）174.5万辆，足以摆满200个足球场，拘留违法人员2.1万人。

“抢手”的生意

每一起事故的背后，都意味着巨大安全隐患的存在，对于电动车而言尤其如此。然而，从消费者到销售商，再到电动车改装翻新作坊，大家又各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由于速度慢了会影响到工作效率，出于“工作需要”，济南外卖送餐员小刘毫不犹豫地改装了他的座驾。“这个电动车是我自己去改装的，一般修车店都可以给电动车提速。”他坦言，“改装后速度快了很多，当然也不如以前平稳了，平时自己多注意点吧。”

改装电动车是修车人王师傅的一门“手艺”。“说实话改装电动车比较简单，改装方法很多，也不用培训，会修车基本都能改，可以拔掉限速线，更换控制器，增加电池甚至改电机。

王师傅在济南修了一辈子车，但对于改装技术他仍强调“要特别注意”。“改装过程中电气线路不匹配或者弄错，很容易出现烧车；有的人给你把电动车速度提高以后，原有的刹车就不够用了，没经验的人弄不好。”他说。 那么，改装电动车除了“个人行为”，电动车经销商又是怎么做的呢？

走进济南市一家品牌电动车销售门店，记者发现这里除了正常销售的品牌电动车，还有相当一部分改装车。该门店负责人赵先生称，根据自己多年的销售经验，改装车要比品牌电动车销售得好，一方面是因为样式确实新潮好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改装车在速度和续航上要比一些品牌车好很多。

当被问及“品牌车”是否也能提速时，赵先生说：“拔掉限速线就可以把速度提升几倍，一般的电动车修车店都有这个业务，提速改装以后的车照样享受店铺保障。”

记者在这家销售网点看到，大批的改装电动车被堂而皇之地摆在店面售卖，“几百块一辆，还跑得快”，成了这些改装车的最大卖点。

那么，如此大量的改装车和改装配件从哪里来？有没有正规企业在违规出售呢？

记者暗访发现，在济南郊区的一些农村，电动车改装、回收翻新几乎成了这里的“支柱产业”。回收来的电动车被拆解，有些零件直接用来改装电动车，有一部分则通过零部件翻新后重新出售。某村从事电动车回收生意的郝先生告诉记者：“济南郊区回收电动车的，最后都是来我们这儿。”

记者随意打开一款搜索引擎，在搜索栏中输入“电动车改装”的关键词，其输入扩展功能就自动关联到“电动车改装配件”“电动车改装电机”“电动车改装提速”“电动车改装48V改60V”等页面。点击“搜索”之后，各种关于电动车改装的技术交流论坛、配件供应商、改装方法步骤、改装视频等更是多达914万条。

庞大的需求量使得改装电动车的利润不可小觑，电动车改装也成了一桩抢手的生意。

监管与标准缺位

正规厂家生产的电动车，车架等配件在出厂时已经按照正常承载能力来设定，制动系统也是经过严格检测的。“怕就怕个人或不法商家的改装车、翻新车，既不安全，又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使正规厂家不甘心，‘劣币’驱逐‘良币。”广东省自行车电动车行业协会副会长杨华说。

在杨华看来，现行国标要求过低是造成电动车改装频发的原因之一。“在国标规定的电动自行车34项技术要求中，只要3个否决项；18个重要项中的15项和13个一般项目中的9项合格，就算电动车整体达到‘合格’，所以，如果是正规厂家直接生产的，单纯地使用大电池或大载重的电动车就不能算是违规”。

东部某省份电动车商会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也直言，目前国内电动车发展缺乏足够的政府监管以及规范的行业标准，导致了行业发展变得越发混乱。

对此，杨华建议，通过政府引导，行业自律，严格按照法律法规、工业产品生产许可证的相关规定，围绕国标制定符合实际的地方标准，在刹车距离、速度、电池和充电器等的安全等技术指标上做出详细要求，从而推动电动车行业的健康发展。

以快递行业为例，国家层面一直非常重视快递末端收投设备的规范化管理问题，也出台了一些相关的文件和标准规范。2015年国务院印发了《关于促进快递业发展的若干意见》，提出要“制定快递专用机动车辆系列标准，及时发布和修订车辆生产企业和产品公告”的要求。

国家邮政局2014年6月发布了邮政行业标准《快递专用电动三轮车技术要求》。交通运输部科学研究院副院长兼总工程师王先进在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时透露，目前该标准已作为强制性标准列入国家标准计划，征求意见稿明确了快递专用电动三轮车在速度、质量方面的相关技术参数以及相关装置的配置要求，并在附录里提出了快递专用电动三轮车的标志标识规范。“该标准将成为规范我国快递专用电动三轮车规范化发展的重要参考。”他说。

同时，地方政府也都在积极探索电动车治理之道。今年1月1日起，兰州市将用半年时间开展其中包括电动车在内的交通秩序整治行动。《甘肃省电动自行车残疾人机动轮椅车管理办法》将于今年7月1日起正式施行，届时该市将禁止拼装电动车上路，严禁无证电动车上路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