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用这句古语来形容时下当红的特色小镇—— 一种以区域性的人口、产业或文化集聚形成的独特的发展空间，别有几分意思。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水平的不断提高，都市圈、小城市从概念走向了实践。特色小镇是中小城镇乃至乡村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平台、一种新路径。近日，本报记者专访南京大学城市科学研究院院长、中国城市社会学会会长张鸿雁，分享其关于特色小镇兴起与成长的见解。

小镇兴起有渊源

《中国科学报》：特色小镇是在怎样的前提下兴起的？

张鸿雁：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面临着深刻的社会变革，城镇化迅速发展。1978年，我国的城镇化率只有17.8%，2015年达到了56.1%。无论是以大城市发展为主体的国家，还是以中小城镇为发展方式的国家，小城镇和特色小城镇一直与之并存发展。

特色小镇是社会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一种区域性空间与要素集聚的发展模式。它的成长和发展过程是需要以社会与经济发展为前提的。这个前提不仅包括区位条件、产业基础、区域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区域性产业集聚方式，还包括社区生活环境、日常生活方式、创业与创新土壤及人才机制、政策导向及地方的历史文化基因等要素。

简单地说，特色小镇是在经济发展水平、交通体系和交往方式等演绎下，以区域性的人口、产业或文化集聚形成的经济结构，呈点状或块状分布。

《中国科学报》：特色小镇的学术理论从何溯源？

张鸿雁：特色小镇不是中国人特意发明的，早在欧洲学术历史上就有。1898年，霍华德提出的“花园城市（Garden cities）理论”已经明确说明了类似特色小镇的结构与空间模式。他描述的花园城市规模不宜过大，能够为人们提供丰富的社会生活就已足够，由一委员会受托掌管；小镇城区占地4.05平方公里，居住3.2万人，其中3万人在城市，2000人在乡间。

1977年，美国社会学家万斯提出城市“区域核理论”。其主要内涵是：远距离城市形成独立“核”。一个空间发展较为良性的城市有多个分离的“城市区域核”。区域核形成以就业为核心的生活方式：创业、就业、生产、流通、分配、消费、娱乐一体化。

《中国科学报》：在国外发展历史上，有哪些知名的特色小镇？

张鸿雁：在美国硅谷一带，有很多特色小镇，或者叫特色产业群、特色社区。底特律、芝加哥等地有“技术小镇”，佛罗里达州有著名的斯普鲁斯溪“航空小镇”。欧美地区还有一个特点，一些大型企业的总部都设在小镇上，如IBM总部在阿蒙克市一个小村庄上，沃尔玛总部所在地本顿维的人口不到2万。

小镇建设在起步

《中国科学报》：我国的特色小镇是从哪里起步的？

张鸿雁：欧美小镇的形成发展本身有很好的理论基础，我国经济发展前提下也自然形成的一些小镇，特别是浙江地区，当地政府部门及时发现了这种现象，并进行总结、提炼，使之制度化。

特色小镇发展起来主要有以下背景：城市化水平；区域交通工具与交通结构的展开；私家交通体系的完善包括网络体系的构成；交往方式、工作方式不依赖于大城市为中心的区域结构。欧美发达国家上世纪40年代以来就有这种空间状态了，其形成具有一定的必然性。

不过，中国特色小镇的形成需要制度化、政策化，需要政府的引导。这是我们的一个特色。当然也要警惕制度型城镇化下形成“一窝蜂”、拼凑要素建小镇、“概念化”小镇等弊端。还有一些特色小镇只是行政建制镇，而浙江版小镇是一种小型的产业集聚，是一种社区类型。这是不同的，需要区分开来。

浙江版特色小镇在相关部门引导下，根据浙江的经济结构、地域产业关系，阐释和创造了较为完整的发展模式和定义：“相对独立于市区，具有明确产业定位、文化内涵、旅游和一定社区功能的发展空间平台。”

《中国科学报》：我国特色小镇建设情况如何？

张鸿雁：从目前情况看，已经出现了形形色色、多种多样的特色小镇，可谓名目繁多。如高端产业类有“云技术”“PE”等科技金融类小镇，传统产业类如温泉、禅休、养生等文化旅游类小镇，也有其他如“黄瓜”“木雕”地方特产类的文化经济小镇，还有以企业命名的特色小镇。如此大规模的发展建设，不得不令人担忧。

在不同地区应该选择不同的特色小镇建设发展方式。中国人口众多，需要走大城市和中小城市及小城镇多元并举的发展道路。但特别应该注意的是，在中国不是所有的地区都适合特色小镇的发展模式，而应该因地制宜，走分类指导、多元化、多类型、多层次发展的道路。

小镇成长需土壤

《中国科学报》：成熟的特色小镇应具备哪些内涵？

张鸿雁：“特色”说到底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比如，浙江版特色小镇可以说是全国的“单打冠军”，强调了唯一性、地方性和集约性。

首先是产业特色。浙江版特色小镇创造了新的高端产业集聚模式，促进了以云技术、智慧产业、新型金融产业和地方性产业为主体的浙江特色“块状经济群”的深化发展，并带动了充分就业。除新兴产业外，传统产业同样重要，如生产服装、制造手工艺品、酿酒，还有民风民俗、地方特产等。

其次是历史文化特色。如果该地本身有庙堂等传统建筑、非物质文化遗产或其他典型的历史文化传承，建设起来会相对容易些。在建设特色小镇中，文化特色有一个可建构的过程。也就是即使发现其历史文脉不清楚、集体记忆不充分，但也是可以再建构的。

再次是空间特色，如建筑空间、文化空间、消费空间，欧洲这类小镇往往景色秀丽或者很有故事。另外还有创新特色，创新的土壤比创新本身更重要；服务特色，社区是否具备服务的功能和表达，专业的服务人才和服务体系是很重要的。

浙江版特色小镇还关注小镇是否具备“旅游功能”。充分提高内部空间的环境品质，按照3A级或5A级景区的标准来打造内部空间，不在于旅游，而是以此营造就业、创业和创新的人性化、艺术化和品质化生产生活空间。另外要有完整的社区功能特色，考察其有无“十分钟步行工作生活圈”，也就是就业生活一体化空间。

还有投资型特色。有了集约型、集群型的企业品牌价值，就可以通过高端品牌的知名度来快速提升自身的影响力，形成内生的自主发展动力，空间机会才会越来越大。

《中国科学报》：您对培育特色小镇有何建议？

张鸿雁：从本质上说，特色小镇的成长是需要特定的空间和文化土壤的。有关部门首先要定好位，在一定范围内寻找特色，考虑好是省域特色还是全国特色。特色本身蕴含着某种创新空间。之后在自身的能力水平上，结合风土人情，再挖掘、再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