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东

2015年7月将在中国高等教育史上留下格外浓重的色彩。这个月，国家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发出了关于《学位证书和学位授予信息管理办法》的通知，决定自2016年1月1日起，颁发给博士、硕士和学士学位获得者的学位证书开始由各学位授予单位自行设计印刷，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印刷的学位证书不再使用。有学者认为这是“突发”的改革，其实高校争取学位证书设计印刷的自主权已有多年，这样来之不易的自主权值得格外珍视！

为什么这个自主权如此重要？下面仅从一个角度予以简单说明。北京大学1994年左右从经济学双学位教育开始，再次探索跨学科人才培养的途径。所谓双学位教育，意味着一名本科生在主修一个专业的同时，学习另外一个专业少量的核心课程，从而经由两个领域的学习成为跨学科知识复合型人才。

从举办双学位教育开始，双学位证书如何印刷就使得北京大学教务部感到为难。为难之处在于两点：第一，双学位的证书上最好表达出学生在主修一个专业的同时学习另一个专业双学位课程的真实情况，但教育部统一发放的证书无法准确表达出跨学科学习的真实过程，也无法准确表达学生跨学科的知识结构。第二，学位证书由教育部学位办统一印刷，北京大学可以向教育部多申请几份（因为印刷错误），但是申请更多学位证书我们没有把握。比如，2014年北京大学本科毕业2662人，其中1306人获得双学位，北京大学就需要额外申请1306份学位证书，教育部会给吗？鉴于北京大学对自己本科教育质量的自信，我们当时决定自行印刷学位证书，准确表达学生跨学科学习的情况。为了保证证书印刷质量，我们选择的印刷厂就是教育部印刷全国学位证书的工厂。

大约在2000年左右，学位办一位处长在巡视印刷厂时，忽然发现了北京大学印刷的“双学位”证书。北京大学竟敢“私自”印刷学位证书，这还了得？于是一个电话打给北京大学学位办，要求对“私自”印刷学位证书的事情予以解释。接到这个指示，我非常着急，与同事们一起与负责经济学双学位教育的经济中心（后更名为国家发展研究院）、负责艺术学双学位教育的艺术学院和社会学双学位教育的社会学系联系，对过去多年的教学和人才培养情况予以总结，特别对毕业生的去向进行总结。总结中我们提到，北京大学主修西班牙语的学生，获得经济学双学位，其本科就业单位是波士顿咨询公司，刚刚工作的主要方向是中国和巴西的铁矿生意；主修数学专业的学生，获得经济学双学位，竟然获得了康奈尔大学农业经济学博士全奖；主修德语的学生，获得化学双学位，竟然考上了北京大学化学学院攻读硕士学位研究稀土；主修光华管理学位金融学专业的学生，获得社会学双学位，竟然获得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全奖去攻读社会学博士学位……此后我们还发现，在1985~1992年期间，当全国高校有权自行印刷学位和毕业证书时，北京大学学位委员会主席丁石孙校长给一名力学系攻读力学专业的研究生程和平同学颁发了87001号本科理学学士学位证书，表明他在力学系攻读力学专业期间，修读了生物系生理学专业的课程，因而又获得了第二个理学学士学位证书。2013年12月，程和平教授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以上真实的案例表明，双学位教育为国家、社会培养出许多优秀人才！报告呈送学位办后我们没有收到书面答复。打电话过去，其口头回复是：双学位教育确实很好，但证书还得统一发学位办的学位证书！于是之后北京大学的双学位证书就只能用统一的学位证书了，表达不清楚也只能将就。

重述以上亲身经历的故事，笔者意在说明高校仅仅对于学士学位就至少有一般学士学位、双学位证书两种格式的需求。目前，上海交大推出了“致远荣誉计划”，该校很可能还需要另外一种（荣誉分等后甚至多种）荣誉学士学位证书。高校有学位证书自行设计、印刷的自主权多么重要，大一统的学位证书如何能满足办学实际中如此多样的需求呢？

2014年，北大、清华先行开始综合改革探索，两校不约而同向教育部申请学位证书自主权。在清华大学的综合改革方案中，清华要求“学校自主授予学位，自行设计印刷学位证书”。在北京大学综合改革方案中，北大要求“经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授权，建立北京大学自主授予学位体系。瞄准世界前沿、参照国际一流大学经验，自主制定学位授予标准，由学校学位评定委员会审核、授予北京大学相关学位，颁发北京大学学位证书。学位证书由学校自行设计、制作，向教育主管部门报备”。两校的争取和努力，很可能是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召开第三十一次会议讨论学位证书制发方式和管理办法的动因。

质量和荣誉是中国每个高校持续不断的追求，学位证书就是质量和荣誉的真实标志和载体。来得不易的学位证书自主权值得格外珍视，值得每所高校为自己独特的学位证书赋予沉甸甸的内涵和意义！

（作者系北京大学教务部副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