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有媒体披露在宁夏、甘肃交界地段黄河内岸发现9段秦长城，使秦始皇万里长城终于整体面世，同时也解决了100多年来宁夏、甘肃交界地段黑山峡黄河内岸秦长城神秘失踪之谜。围绕这个话题，《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了中国长城学会副会长董耀会。
9段遗址连起万里长城？
参与此次实地考察的宁夏博物馆原馆长周兴华介绍，今年3~4月，他联合当地文化工作者沿黄河考察时，在宁夏、甘肃交界地段黄河内岸新发现了9段长城。其中，在宁夏中卫南长滩喜鹊沟至靖远县大庙地区发现长城遗迹6段，在靖远县大庙地区黄河洪漫地上发现的长城遗迹有3段。
“特别是南长滩这一段，还有北长滩这一段。因为它们都在深山峡谷中间，保存得相当好。”周兴华说，通过实地寻访和查阅史料，他认为这些古城墙就是在史料中消失了100多年的秦代长城。
据周兴华介绍，秦代万里长城西起临洮、东抵辽东，共分5段：临洮段、榆中段，并河以东段、阴山段、辽东段。其中，除宁夏河东段以外，其他四段在史料里均有明确记载，在历次的长城普查中都有迹可循。
然而中国长城学会副会长董耀会对这一“重大发现”持审慎态度。“现在已经公布的信息并不能确定这九段长城就是秦长城。”董耀会说。
“按历史文献记载和数十年来的考古工作结果来看，都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该处有秦始皇万里长城遗址。”就董耀会亲自参与的宁夏中卫和甘肃靖远境内的长城遗址考察和研究工作来看，可以基本确定其为明长城。
据董耀会介绍，此次发现的九段长城遗址并非“首次发现”，“这九段长城遗址是2007年全面展开的长城资源调查项目中的长城段落，其中大部分是文物部门已经掌握的，已经被文物部门认定为明长城”。
秦始皇长城——中国第一条万里长城
董耀会认为，虽然在中国历史上，汉代和明代长城发挥的作用最大，但秦始皇长城是中国第一条万里长城，开创了万里长城的先河。“这使得秦始皇长城具有伟大的意义。”董耀会表示。
秦始皇万里长城分为两个阶段修建。第一个阶段是秦统一全国之后，用战国时期的秦长城、赵北长城和燕北长城来加强边疆地区的防御和管理。到公元前214年左右，在北逐匈奴30万人以后，秦王朝又修建了北部的阴山、大青山（现内蒙古巴彦淖尔的乌拉特中旗、前旗和包头的固阳境内）一带的长城，加强了这一带防御的建设。“这一段是秦朝新修的长城，有明确的历史文献记载，而且目前遗址也已经被发现了。”董耀会说道。
从目前的历史文献来看，秦始皇万里长城的西段主要利用战国时期的秦长城。通过几十年的考古调查，战国时期秦长城的基本走向已经清晰了。
“秦始皇万里长城在甘肃和宁夏境内用的是战国时期秦昭王时期修建的长城。”董耀会认为，秦昭王长城目前有完整的考古认定，不存在缺失，并且总的走向是清晰的。
“当然可以对这个走向提出质疑，提出另外的走向判断，”但董耀会认为，不管是提出质疑还是提出新的秦始皇万里长城走向，都需要提供史料记载和考古发掘相佐证的依据。
那么在秦昭王长城之外是否还有秦始皇万里长城呢？
“不能武断地说没有，但如果说有，一定需要证据支撑。”董耀会认为，不能完全肯定地说在已经发现的这条主线之外没有其他的“长城”支线。“为了加强防御，秦朝也有可能在战国秦长城的外延修建一些其他的防御工事。”
维持农耕和游牧经济秩序的手段
“修建长城御敌”是很多人对长城价值的理解。而在董耀会看来，长城真正的作用不仅仅在于抵御外敌，它实际上是调整农耕和游牧两种不同经济类型和经济秩序的手段。
长城主要修建在农牧交错地带，游牧和农耕是完全不同的经济类型。游牧逐水草而居，哪里水草丰美就把牲畜赶到哪里。农耕是春种秋收，春天种下庄稼，秋天才能有收获。在这期间，农民无法离开耕地，耕地在耕种期间也不能遭到破坏。
生产和生活方式不同的农耕和游牧民族，在既冲突又共存的地区，有着不同的利益诉求。游牧经济是一种非常单一的经济类型，资源相对单一和匮乏，其所需要的布匹、棉花和粮食都需要从农耕经济地区获得。由此游牧经济地区就对农耕经济地区有非常强的依赖性。
“牧民穿皮袄，不可能穿一年四季。要用布匹、棉花，需要从农耕地区来获取。牧民喜欢吃肉，也不能一年365天顿顿吃肉。粮食，也要从长城以里获取。”董耀会说，获取这些生产、生活的必需用品，只有两种途径：一是贸易，通过畜产品和农产品进行交换；二是抢掠，这是最简单、成本最低的一种方式。
当抢掠成为游牧经济获取物资的主要方式时，农民只好放弃已经占据的农耕地带，对中原王朝来说，这个土地就荒废了。它越荒废，农民往南迁移，就会威胁到中原王朝的安全。
长城内外的游牧和农耕民族，谁也离不开谁，但又有矛盾和冲突。而长城一线，恰恰是在调整和规范农耕和游牧的秩序。长城的修建者，力图用长城规范双方利益，构建和平秩序。牧民在长城外放牧，农民在长城内种地，通过长城关口进行贸易交流。
“从农耕和游牧民族碰撞与融合的意义上说，长城承载着中国人独特的情感，独特的心理追求。这就是对和平的渴望，人心所向，不想打仗。所以，我们说长城是一种和平的象征。”董耀会说道。
中国所有的长城，90%以上没有经过战火的洗礼。即便是打过仗的地方，绝大部分时间也是不打仗的。一般人理解，长城是为打仗而修筑，而董耀会始终强调长城是为避免打仗而修筑。有了长城，战争的数量、规模都大幅度地减少了。
“这，才是中国历史的常态。”董耀会表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