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洪蔚
在中国科学院上百家研究院所中,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是颇为“特别”的一个。在京内大多数院所园区向外城扩散之后,古脊椎所依然固守着闹市区的“方寸之地”。
从这里路过的人们,尽管总记不清研究所的全名,但对大门前草坪上的两只恐龙模型,却过目不忘。
与大师“擦肩而过”
与其他中科院院所相比,古脊椎所占地面积算得上很“节约”,只有一栋7层灰砖小楼。在编科研人员也不过四五十人。
但这样一个“小所”,却引起了很多国际顶级学者的注意。
走在研究所装饰着古生物图片的走廊上,身边擦肩而过的,可能是享有四国院士头衔的古植物学家傅睿思(Else Marie Friis),也可能是南非著名古人类学家Ronald Clarke……
在接受《科学时报》记者采访时,古脊椎所所长周忠和表示,80多年来,几代优秀学者传承下来的淳朴学风和浓厚的国际交流氛围,已成为研究所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古脊椎所因周口店古人类遗址发现而成立。在成立之初仅七八个人的研究室级编制时,即有了杨钟健、德日进(法国)等“大家”的加盟,呈现出科研、国际交流等方面的较高起点。
翻阅古脊椎所人员档案,骨干科研人员均有国外留学、长期访问的经历,其中不少在国际知名学府、机构获得博士学位。
而这个人数不多的研究所,却先后接纳了十位外籍学者来这里完成博士后工作。
“活跃的国际合作和交流,是研究所传承了80多年的传统。”周忠和说。
对那些“走出去”的学生,研究所的老一代学者保有一种关切而开放的心态。
中国科学院院士张弥曼曾给一位在国外取得学位后,想继续留在国外深造的学生回信说:“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是研究所的人。”
国家队不辱使命
我国古生物学成就一直在国际上享有很高声誉。英国《自然》杂志编辑亨瑞·吉(Henrry Gee)曾撰文写道:“中国有最优秀的化石,最优秀的古生物学家。”
建国之初到现在,我国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领域共诞生了8位中科院院士。而这8位院士全部来自古脊椎所。
据统计,1993年至今,古脊椎所已在《科学》、《自然》杂志上发表文章80余篇,产生了一批在国际上十分有影响力的科学家。此外,很多发达国家的一流科学期刊,在评价当今中国基础科学时,也往往会提到我国古生物领域的科学水平和成就。
都说中科院是我国科学的“国家队”,但在周忠和看来,前沿的科研、高端的国际地位并不是全部。“作为一个公益科研机构,社会责任是其不可推托的使命,也是研究所老一代科学家传承下来的优良传统。”
抗战期间,无论是在西南、西北坚持科研的杨钟健,还是拒绝与日本人合作、一度流落街头的裴文中,都用自己的人生选择,为后辈诠释了“社会责任”的含义。
在和平年代,周忠和认为,作为国立科研机构,除了追求国际影响外,公众教育也是其不可推卸的社会责任。
20世纪70年代,科研工作刚刚恢复,古脊椎所便创办了科普杂志《化石》,发行量高达四五十万册。
2010年,由所内院士、学科带头人亲自挂帅,古脊椎所协助制作了大型4D科普电影《梦回白垩纪》。
如今,古脊椎所正积极配合上海少儿出版社新版《十万个为什么》的出版工程,负责编写《十万个为什么》新增的“古生物卷”。
给“大熊猫”添活力
中科院内部将古脊椎所戏称为“大熊猫”。这个戏称里,隐含了“国宝”和“濒危”两重含义。
周忠和解释说,古生物学是一个“热门”加“冷门”的领域。“热门”是指该领域国际关注度高,甚至高于国内,也是一个公众感兴趣的领域。
说“冷门”,古生物学所涉及的领域大多是冷门传统学科:形态学、分类学、解剖学。这些或称“传统”,或称“经典”的学科,在国内其他领域,已近“灭绝”。
从1929年,研究所前身“新生代研究室”建立开始,古脊椎所一直把握着化石资源的优势。随着考察挖掘,近些年来,在早期脊椎动物起源、带羽毛的恐龙与鸟类起源演化、早期哺乳动物演化等方面,这种资源优势得到很好的发挥。
而在继续发挥资源优势的同时,如何给“大熊猫”注入更多的活力,周忠和认为,“这是研究所正在努力探索的目标。学科交叉和高技术的应用能够催生新的学科生长点”。
近年来,以前从未有实验室的古脊椎所,先后成立了两个实验室,将前沿技术手段与经典学科结合起来。其中中科院重点实验室——脊椎动物系统进化实验室中,新近配备了两台与中科院高能所、自动化所合作研发的、专用于古生物研究的高精度CT,解决了化石无损伤三维复原的问题;与中科院研究生院和德国马普学会联合建立的人类演化实验室,则体现了多学科的交叉特点,其中古DNA实验室的建立有望从分子化石层面揭示现代中国人起源、扩散的信息。
眼下,古脊椎所又瞄准了更前沿的技术。不久前,该所研究员朱敏的团队使用瑞士光源的高能同步辐射装置,复原了早期鱼类的颅内三维图像,将有颌类动物起源的研究推进了一大步。该成果今年8月发表在《科学》上。
中科院目前正与北京市合作,计划在怀柔建设北京光源。此举令周忠和颇为期待。
周忠和对记者解释说:“古生物学是一个观察学科,看得越清楚,发展潜力就越大。古生物的观察对象也很特别,化石材料非常珍贵、稀少,不能被破坏,却又很难靠传统技术手段看清内部的血管、神经等结构。因此,高能同步辐射技术将为相关研究工作带来极大帮助。”
如今,在国际古生物领域,高能同步辐射技术应用尚未普及,周忠和期待我国前沿技术、大科学装置的进步,能推动古生物学领域研究走向国际最前沿。
《科学时报》 (2011-10-17 A1 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