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各大学的捐赠基金都大幅度缩水。

 

以哈佛大学为例，据德鲁·福斯特校长2009年2月18日的公开通报，目前估算，2009~2010年度的捐赠基金，缩水值将会高达30%。其他渠道的收入来源同样受到了拖累。目前，捐资基金在支付哈佛年度预算经费额度上，已经超过了1/3。而当前的年度捐资基金的分布流向——主要用于支持大学的各种活动——要比去年高出了差不多50%。据报道，很多大学特别是私立大学的捐赠基金都将缩水25%以上。

 

其次，各大学的各项开支、基建项目以及研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仍以哈佛为例，它原本要建造国内最大的科学综合研究中心，但在2009年2月18日，福斯特校长在公开信中表示，由于始料未及的捐赠基金的缩水以及其他收入来源的限制，哈佛将重新考虑一些基金建设项目，其中就包括科学综合研究中心的基建项目及其未来的研究项目。据2009年2月20日加州大学系统（UC system）的公开报道，该校为州政府和州长所接受的预算额度又被砍掉了5000万美元，而在此之前，本年度的预算已经被削减了6500万美元。同在加州的斯坦福大学，也同样难逃厄运，它停建了大约13亿美元的基建项目。

 

第三，经济危机中，美国大学的学费依然在上涨，但上涨的幅度都不大，甚至为历年来最低，这不能不说是经济危机的一个后果。

 

宾夕法尼亚大学在2009年2月26日宣布，为了使中低收入家庭的人员能够上大学并能上得起大学，经多方努力，在未来的学年度中，学费的涨幅为41年来最低，仅为3.75%。2008~2009年度，该校的学费为33608美元，2009~2010年度，将升至34868美元；而平均的食宿费等，将由10622美元升至11016美元。当然，很多高校如宾大一样，面对近年来社会对大学的不满与压力曾经承诺，保证所有的本科生无需贷款就可以从大学顺利毕业。这也是此次学费上浮较低的原因之一。

 

 

在迎接经济危机带来的挑战中，美国的许多大学有两个思路和做法令人印象深刻。

 

第一，大学师生坚定信念，努力寻找克服困难的各种方法，始终不忘要为学生提供优质的教育服务这一最终的宗旨。

 

如果稍加注意，我们就不能不感慨，在急剧衰退的经济危机中，美国大学始终不忘大学教育的使命，其执着的信念和追求，正是教育学生克服困难、面向未来、迎接挑战的活生生的教材。

 

哈佛大学校长福斯特表示：“在哈佛，无论在哪里工作或是学习，无论当下提出了怎样的要求，我们都共同拥有着不变的理想。我们矢志不渝地吸引世界上最优秀、最有创造力的学者，鼓起勇气、充满想象力地热情追求新的知识与理念。我们矢志不渝地广开校门，迎接最聪慧的学生，为他们提供适应其才能的教育。我们矢志不渝地进行学术研究，作为充满复杂问题的国家和世界的一部分，我们努力寻求新的理解和解决问题的各种办法。我们始终不渝地坚持使哈佛所以成为哈佛的一整套自由探索与表达的价值观，追求跨越知识领域的卓越与创新的价值观。”

 

第二，对于大学所受到的经济危机的影响，各高校的校长大都及时发布消息，使得信息公开、透明，使全校师生认清形势与困难，共同迎接21世纪的挑战。

 

自从2008年10月爆发金融风暴以来，哈佛大学校长福斯特于2008年11月10日致信哈佛师生，谈全球经济危机；12月2日，再次致信哈佛各学院院长，谈论最新的经济信息及其对哈佛的影响；2009年2月18日，她又一次写信给哈佛师生，与大家讨论经济衰退之下的高等教育。

 

同样，在宾夕法尼亚大学，2008年11月7日~9日，艾美·古特曼校长与宾大其他教授一道，参加了在迪拜举行、由世界经济论坛组织的全球峰会。12月4日，古特曼校长致信宾大师生，谈宾大与当下的经济危机。2009年2月17日，她又与宾大的一些专家一道，以“经济危机之后：世界已经被改变了？”为题，专题讨论经济危机及其后果。2月26日，宾大宣布来年的学费增长，涨幅为41年来最低。

 

这些信息的及时发布，既使全校师生了解整个经济危机对于大学的影响，又使大家始终不能忘记应对经济危机的责任，并能促使广大师生积极参与到学校的决策中来。

 

 

面对经济危机，美国大学采取的一些应对措施，同样值得引起我们的思考甚至借鉴。

 

第一，各大学坚持以学生为本，以让学生上得起大学为突破口，为本科生提供了高额的奖助学金，而受益的学生几乎覆盖了所有的本科生。

 

虽然学费上涨幅度为历年最低，但毕竟在经济危机的情形下，上大学的各种费用还是在上扬。为此，各大学想尽办法筹措资金，加大奖助学金的预算，努力为学生提供足额的奖学金。仍以宾大为例，本年度的奖助学金预算扩大了1760万美元，提高了15%，增至1.37亿美元。在2008~2009学年，宾大所有家庭收入低于10万美元的本科生都享受到了无息贷款。举个典型的例子来说，家庭年收入低于9万美元的本科生，其享受的奖助学金可以完全支付其全部的学费，而家庭收入低于4万美元的本科生，则无须支付学费与食宿费。

 

这种情况并非宾大独有。在全美，大约有50所私立大学在录取学生时，是不考虑学生是否支付得起学费的，因为它们会为学生提供奖助学金，使其能够上得起大学。正如宾大校长古特曼所说，“教育未来的领导人，不应该考虑其经济背景，这是我们的责任。”

 

在经济危机的当下，保护学生受教育的权利不受侵害，使学生不仅能够上大学，还要能够上得起大学——亦即能够使学生顺利地接受教育，美国大学的这些做法值得引起我们的重视与借鉴。

 

第二，高校中的各方面专家，持续研讨应对经济危机的办法。在课堂上，师生共同探讨经济危机。在这其中，一个值得引起关注的现象是，参与经济危机讨论的专家、学者来自各个领域，真正体现了21世纪高等教育的跨学科的鲜明特征。

 

以康奈尔大学在2009年2月19日召开的以“为奥巴马提建议”的研讨会为例，除了主持人外，参与讨论的人有来自人文生态学学院的政策分析与管理副教授西恩·尼克森，来自商学院的管理学教授莫林·欧哈拉，来自实用经济学与管理系的贸易政策教授埃斯瓦尔·普拉萨得以及经济系的经济学教授卡尔·夏尔（Karl Shell）。

 

在美国总统奥巴马刺激经济的计划出台后不久，康奈尔大学的经济学家斯蒂芬·凯勒就在2009年2月26日的课堂上以“刺激计划会起作用吗？”为题，与学生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他认为，2009年的经济情况会更加“糟糕”，因为房价持续下跌，那么，商业性质的房地产也就会跟着相应地下跌。尽管刺激计划可以起到一定的有效作用，但问题是，当下的刺激计划还远远不够。他说，在经济加剧衰退的时刻，政府最好应该提供更为庞大的刺激计划来解决突如其来的经济危机。这样的课堂讨论，极大地激发了学生的兴趣，大家都积极参与、热烈讨论，并表示受益很多。

 

抓住当下经济危机的“大好时机”教育学生，一方面能够使学生在难得的语境下学习知识，另一方面也能够培养学生关心时事、关注自己与国家未来的责任心与使命感。正如宾大校长古特曼所说，“当下的经济与金融危机是自大萧条以来最为严重的时刻，我们不能让它白白地流失过去。在21世纪，把各学科的知识融为一体，乃是高等教育的基本使命。对于宾大来说，此次危机显然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遇，使我们可以把经济学、政治学、法律与金融等各个领域的杰出的学者召集起来，让我们整个大学都可以分享他们的洞见，探索我国历史上这一独特的时刻所产生的危机的起因和可能产生的后果。”

 

第三，采取各种具体措施，压缩开支，甚至出台新的退休计划以降低开销，以此应对经济危机。

 

2009年2月27日，康奈尔大学宣布了两项针对老教师的自愿退休计划。第一个计划针对的是55岁以上、至少在康奈尔工作10年以上者，可以获得一次性一揽子报酬，包括其基本的薪金及依据对学校所作贡献大小而获得的津贴。据报道，能够进入这一计划的人员有限，需要在3月1~31日之间申请（此后不再接受任何人的申请），并同意在6月30日退休。如果申请的人多，那么，工作年限长的教师，将优先进入该计划。

 

第二个计划为分阶段退休方案，同样针对55岁及以上、至少在康奈尔工作10年以上者，自3月1日开始申请。申请人将减少工作时数，同意接受每周工作20小时、最多再工作3年直至退休的方案，由此，他们可以获得更多的退休金。康奈尔大学称，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给予教师可以退休的选择，而与此同时，可以使学校通过教师自愿退休而节省开支——在艰难的经济危机时刻，这是两个双赢的策略。

 

美国大学应对经济危机的思路与策略，或许可以为中国的高等教育提供某些启示。

 

（作者：郭英剑，中央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

 

《科学时报》 (2009-3-3 B3 国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