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最近提议,将部分经典评书片段改编,纳入学生课本。她说,目前国内艺术团体基本分为“京、评(剧)、话、歌、曲”几类,没有评书,因此学习评书专业的年轻人学成后,就业非常困难,这就大大阻碍了新一代学习评书的热情。这位年事已高的艺术家着急于评书艺术后继无人,其心可鉴、其情可谅,但其思维方式却不敢恭维。
评书与京剧、评剧、话剧、歌剧有别,与曲艺相近,只须一把扇子、一块醒木,就能摆开阵势,献出技艺,完全可以“人自为战”,既能充“下里巴人”进社区、上茶馆,也能当“阳春白雪”唱电台、拍电视。我听这位艺术家在电台上说《牛虻》,好像是在1979年到1980年间,那时,作为评书表演艺术家,她是有“艺术团体”的,如今的“艺术团体”中已无评书一类,应与文化体制改革有关。然而,生存状态既已起了变化,就业观念也得有一个变革,不能一味认定要有一个“艺术团体”才算就业。
提议将评书纳入学生课本,许是受了京剧进课堂的启发。这位艺术家可能心中不很平衡,京剧既有诸多艺术团体,还要进入课堂,评书怎么就不能纳入学生课本?但我以为,无论是让京剧进入课堂,还是将评书纳入课本,都是值得斟酌的。学校的市场很大,学生的面很宽,在众多学校的众多学生之中,有些人喜欢京剧喜欢评书,以至在未来的岁月中成为京剧或评书表演艺术家是可能的,因为京剧艺术或评书艺术面临危机而到学生之中寻找出路却未必可取——假如日后相声、小品、杂技、魔术不景气了,都嚷着要进课堂入课本从娃娃抓起,娃娃们恐怕很难受得了。
绍剧和越剧是我老家的戏曲,莲花落是我老家的曲艺。在我的印象中,在我的老家,能听到采茶女在采茶时唱《血手印》,能听到放牛娃骑在牛背上唱《龙虎斗》,还能听到小货郎在以鸡毛兑换饴膏糖时唱莲花落。有这样的土壤,这些艺术形式就不会枯萎。专业人才当然也是要培养的,培养的责任却未必应由普通学校来承担。就像“文革”时几乎已被斩尽杀绝的许多“老字号”,日后似也没有让它进入课堂,把它纳入课本,不也“春风吹又生”了吗?
文化艺术的发展和文化产业的市场,都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一种文化艺术或文化产业出现生存危机之时,首先应当做的是自降身价以求生存。请政府出面,靠行政指令,在缺乏自主权的学校和学生之中寻找出路,是对文化艺术和文化产业自身规律的漠视,也是“计划经济”的思维方式在文化艺术领域的寄生。
要避免某种文化艺术后继无人,先得摆脱了这种“计划文化”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