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平江虎”出笼没几天,就被“打死”了,其身份被认定是驯养的。“带头大哥”陕西“周老虎”老虎活跃过一阵子,现在也被认定是一只“年画虎”,虽然政府至今鉴定未果。真相得来神速,于是有人对真相的追求自信起来,稍有风吹草动,便要呼吁政府调查和专家鉴定了。
有的地方喜欢制造“怪”与“迷”,以达到吸引游客的目的,甚至有人就喜欢通过制造“怪”与“迷”来捉弄人,来娱乐自己,这在全世界并非稀奇。单在英国,就有尼斯湖怪、麦田怪圈,各国报纸杂志充斥着报道文章,研究人员则一本正经地科学研究着。“真作假时假亦真”,有人爆料说那是自己造的假,但世人还宁愿相信其有。不管真相如何,“两怪”已给当地带来游客和财源。
我们中国人是过于认真了,只要哪里出现怪与迷,马上就要请专家现身说法,迫不及待要解开谜团。这涉及我们的世界观,很可能是,我们过于相信人类的理性,过于相信人认识世界的能力了。真相总是会有的,但也许要等上十年八年,甚至需要百年千年。当真相揭出,谜团消失,可能我们就对大自然失去敬畏,而人的存在也会少些诗意。
当然,相比英国的怪与迷,中国有一点自己的特色。宣布发现了野生虎,声称目击到野人,世人信与不信两由之。如果认定那是哄人,我们可予道德谴责,可以拒绝观光旅游,甚至可以说服亲友熟人不去,这是一个社会自治的问题。关键是,我们的怪与迷有政府掺和其中,他们“亲自”发布目击野虎野人的消息,他们为照片录像提供政府担保,这就使“事情起了变化”,真假问题成了政府的诚信与操守问题。
追求真相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过于峻切的追问、对真相迫不及待的求证,可能超出人类认识能力,使真相泡沫化,并损害其他人类价值。人们在探求“周老虎”真相的时候,采用了很多认识工具,还有专家用到了拓扑学。各种证明方法也在相互驳斥,有位科学博士说,人们是“用错误的方法得出了一个正确的结论”。这就暗示了,“正确的结论”不过是未经证明的,是事先假定的。
在人们执著于真相时,野生动物却在大倒真霉。几天前,一家电视台女主持以中央台“探索与发现”的调门,绘声绘色地讲述一条新闻:兰州市郊某村羊只接连被“神秘动物”咬死,村民搜捕不获,于是民警带着警犬前来“探索与发现”,终于在某处山腰发现一处隐秘山洞,在洞中找到一处野狼窝。在警犬两番大驾光临之后,狼群只得避往他处,而当地官员却说,看来兰州重新适于野狼生存了。
这有点“睁眼说瞎话”的意思,野狼确实来过,但已经被你吓跑了。老虎“出笼”,全国上下马上吵成一团,人们以追求真相为务,真相甚至上升为一个国家层面的政治问题,各路政府调查组、院所专家队、新闻采访团纷纷入山“求真”。如果山林真有野生动物,在各路人马的求真冲动下,这些野兽如果不是走上绝路,也要像兰州狼群一样避走他乡。野兽活动空间本来就小,现在遭逢“求真”热,必定栖身太难。
我们“发现”野生动物的目的,应当是要保护它们,给它们基本的生存条件。不管有没有野生虎,保护环境,保护生物多样化,都是政府和民间应当身体力行的。找到野生虎、野生狼,政府应该产生保护的紧迫感,否则,我们是不是可以按兵不动,政府可以一毛不拔呢?给钱,建保护区,不能老以逮到野生动物为条件。追求真相,也不能把保护生物多样性、保护环境给边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