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为一些事情困惑:为什么毕业论文整篇整篇地抄袭,安着导师的名字发表出来,却往往要到被举报了,导师才出来承认疏于管理?
我们常常为一些事情着急:为什么“向科学进军”了这么多年,我们依然“关键技术自给率低,自主创新能力不强,科学研究实力不强,优秀拔尖人才比较匮乏”?
我们常常为一些事情生气:为什么一些假得实在不高明的科研成果,竟能骗过众多评审专家,而且一再得手?为什么一些学者在自己博客里对学术不端大加鞭挞,而一旦面对媒体,又高呼“记者同学您可别当真”,因为“您要谁举出真凭实据,谁能啊?或者准确一点,谁敢啊”?
不要困惑,且慢着急。这些问题的近因,都连着一个词——科学精神。
从“五四”开始,我们就呼唤赛先生。赛先生,科学也,核心是科学精神。但将近100年过去,科学知识我们学到了很多,科学精神却只刚刚萌芽。
20世纪上半叶,战乱频仍,虽有玄学之争的科学启蒙,虽有西南联大的“刚毅坚卓”,人们的心思,更多地是在救亡图存上。新中国成立后,科学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反右扩大化,让多少有识之士噤声;一场“跃进”,让多少理智之心迷狂;一场“文革”,让多少斯文扫地,人格尊严尚难自全,科学精神何处安身?
科学春天了,老九摘帽了,但旧日心灵的阴影,非平反昭雪所能消弭。市场经济了,自主创新了,但体制和文化传统的阻滞,也非一日所能弃绝。
科学是圣洁的殿堂,但科学家生活在凡间。
——大家都将学术权威、行政领导奉若神明,你总站出来说东说西,难免不被视作另类;
——科研攻关,人家的实验室今天放一个礼花,明天点一挂鞭炮,时时热热闹闹、红红火火,你却坐穿冷板凳、十年磨一剑,哪个重业绩的单位有耐心等你?
——项目评审,流行八方款待、四处敬神,你老老实实坐在那儿静候幸运降临,天上哪会总掉馅饼?
——人家研究生一招就是十个二十个,自己潇洒做“老板”,你却严之又严、细之又细,长此以往,难道不担心“水至清则无鱼”?
再看远些,为什么那么多名校的大学生,上课只留意老师要考的内容,“课本里没有的他们不会”?为什么一些尖子生过关斩将进了大学,却“像是只会考试的‘文盲’,不但对知识不感兴趣,对文化也十分陌生”?因为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以分数为指标的环境。这个环境,重学分胜过重素质,爱实利胜过爱科学,为了择校就顾不得公平,为了争先甚至顾不得诚信。当它们成为一种生态,科学精神的种子又如何发芽?
正因如此,我们不要高估自己,不要希望一夜之间发生奇迹,不要动辄“99.99%都是好的”。老实一点,诚恳一点,承认我们的科学素养还有差距,一步一个脚印解决现实问题,一个一个案例健全游戏规则,就像厦门的PX项目选址,就像华南虎照片的真伪之争,就像中科院院士增选的信息披露,直面公众、接受监督、顺从民意,科学精神就会生根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