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可
最近听说，从明年开始，保研将不再区分内推和外推。消息一出，闻者哗然，大有如堕烟雾、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蹈水火、如临深渊、如鲠在喉、如泣如诉、如丧考妣、如临大敌之感。若真如此，每年稳赚三两廉价劳力的如意算盘被打破，让我们这些大小老板如之奈何？若真如此，好学生都流向超级机构，让我们这些非“985”、非“211”、非一本学校还怎么活？当老师的，怎么能这么没自信！这么不自信，又怎么让学生信你？
您说什么？谁说研究生是劳力？君不见，“老板”谦虚起来会说，我们这个学科啊，都是“老师给学生打工”，言下委屈得紧。如果不是为了绑住劳力，为什么保研还要跟学生签那么个劳什子协议？学生答应来而不来，学校损失了什么？空出来的招生名额难道不会被考进来的学生补上？学生答应来而不来，您就那么肝肠寸断，以致痛下杀手，您教育人的欲望真的那么强烈？不能够啊！如此良工心苦，您供职单位的教学水准当能点石成金，社会声望应该如雷贯耳，各地考生势必趋之若鹜，您何至于为一个保送生的所谓“违约”，声色俱厉，喋喋不休。
您说什么？保研违约，侵犯了别人的读研权利，你是在替天行道，打抱不平。您当保研是什么？猫猫狗狗排好队，阿猫不上阿狗上？如果不是这样，何来侵犯？您说，那些同学都经过选拔，都够保研资格，只是名额有限。既然都够资格，又为什么设定名额？您教育人的欲望不是如渴骥奔泉吗？为什么要让一些学生去冒考不上的风险？再说那资格，保研多半在大四开学初就定了，本科四分之一的书还没读，您怎么就知道他够资格读研？这不是信口雌黄，是什么？
为什么有保研制度？教育部下发的《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推荐优秀应届本科毕业生免试攻读硕士学位研究生工作管理办法（试行）》道出了本质。那文件中提到：“对国家发展急需的专业适当增加推免生名额。”简言之，保研是受利益趋动。国家急需的专业，通常也是过去所谓艰苦专业，通过降低入学门槛，辅助其他优惠措施，吸引人才进入相关领域，于国家无可厚非，因为这关乎公共利益。当这事儿缩小到一个单位、一个导师的尺度，利益还是利益，相关联的却不再是公众。如果我有十个招生名额，却有一百个学生申请，我才不会关心是否有人推免。当学生所谓违约浪费了保研名额，哭天抢地的多半是招生不足的单位和导师。而招生不足带来的，可能是学费收入和相关投入的不足，可能是完成科研项目时的无人可用，可能是机构和个人声誉的每况愈下。而这些，无论哪一条，也不能通过捆住一个学生而真正解决。如果您真那么想，我觉得您不是渴骥奔泉，您是目光如鼠，却又欲壑难填。
学生为什么选择保研？门槛低？躲社会？都有吧。我身边的不少学生，并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平时就是连玩带学，智力不差，成绩不低，所以会有保研资格。但是他们从来没想过通过读研来丰富、完善自己，只是保研运动突然来了，大家都争，于是也跟着争，似乎保研是个巨大的好处。也有的学生，就是不想走上社会，能有个地方躲三年，就再躲三年，却又不想付出努力去参加考试，于是选择争取保送。反过来，那些生活目标明确，学习用功，成绩优秀的学生，他们几乎不屑于保研。我们用利益诱惑学生，换来的一定是学生对利益的追逐，在这样的背景下谈“违约”，不可笑吗？
真的不可笑。当我看到那一纸协议，那扣发档案的威胁，心里面写满了悲哀。别再用那些不公平规则来论证保研规则的合理性，因为大家其实都知道，所有这些规则都只是为了满足你们，擅动公权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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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科学报》 (2013-12-16 第6版 博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