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连庆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13-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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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樽山节考》的“知识考古学”魅力
 
■韩连庆
 
日本电影《樽山节考》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木下惠介在1958年执导的版本,另一个是今村昌平在1983年执导的版本。今村的版本获得了当年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名气更大,流传更广。
 
今村昌平刚出道加入松竹电影公司的时候,木下惠介的声誉正如日中天,风头盖过如今倍受推崇的小津安二郎,像他这伙刚入行的年轻人都想投到木下惠介的门下做副导演,最后大家只好猜拳决定,结果今村昌平在猜拳时落败,被迫归到小津的门下,可他又看不上小津一成不变的拍摄定式,没多久就另谋他途。
 
今村昌平决定重拍《樽山节考》时,曾亲自致电木下惠介,说自己这次要采用实景,以写实主义的风格重拍。木下惠介听完之后说:那一定很辛苦了,那就好好努力去干吧。不过据说后来他看了今村昌平的重拍版并不满意。
 
《樽山节考》讲述的是日本信州一个贫瘠偏远的小山村有个风俗,老人过了70岁就要由儿子背上樽山,等待山神的“召唤”,实际上就是为了节省口粮,使家族延续下去。电影就是围绕着年近70的阿铃婆上山前后的故事展开的。
 
木下惠介在日本以拍摄“庶民剧”著称,最为国人熟悉的作品就是“煽情”的《二十四只眼睛》。他在拍摄《樽山节考》时采用了舞台剧的形式,人物在对话时,灯光会聚焦到人物身上,把背景隐去。电影的音乐采用的也是日本传统的能乐。
 
如果说木下惠介的《樽山节考》讲述的是一个关于日本的故事,那么今村昌平的《樽山节考》讲述的就是一个关于人类的故事。木下的版本中隐而不显的情节在今村的版本中如实呈现出来。村子里有户人家由于人口众多,偷藏了多余的粮食,结果全家被活埋。木下的版本只是暗示了这一情节,而在今村的版本中却完整再现了整个过程。
 
种族的延续不仅涉及“食”的问题,还涉及“性”的问题。在今村昌平的版本中,家族中只有长子才有结婚的权利,为了解决小儿子的“个人问题”,上山前的阿玲婆煞费心机。
 
今村昌平常常强调人的动物性的一面,从早期的《日本昆虫记》和《猪与军舰》,到后期的《鳗鱼》(他凭借此片在1997年再获戛纳金棕榈奖),只看片名就知道,在他的眼中,人无异于动物。在他的《樽山节考》中,蛇吃老鼠,死后又为老鼠所吃,人的“交配”同时伴随着动物的交配。
 
周月亮和韩骏伟在《电影现象学》一书中说,今村昌平的《樽山节考》是一部极有“现象学魅力”的影片,这表现在影片具有一种哲学的宇宙意识和哲学的生命意识。这类意识是人类普遍具有的,怎么会具有“现象学魅力”?如果从现象学的角度解读电影,起码应该解读出一些不同的东西,或者说不借助现象学就无法揭示内在含义。
 
在我看来,与其说今村昌平的《樽山节考》具有“现象学的魅力”,不如说具有法国哲学家福柯所说的“知识考古学”的魅力。福柯认为,我们的一些知识或观念并不是“先天”具有的,而是在历史上逐步发展起来的,或者说是由社会建构起来的,借助“考古学”可以还原它们的本来面目。葛兆光在《中国思想史》的导论《思想史的写法》中就指出,对于日本古代这种遗弃老人的风俗,国人往往以鄙夷的口吻来谈论,背后的自傲则是中国传统的“孝”意识,但是这种虚妄的优越感并没有多少依据。史料记载,直到宋代初年,中国一些地方仍然“百姓家有疾病者,虽父母亲戚,例皆舍去不供饮食医药,病患之人,多以饥渴而死,习俗既久,为患实深。”
 
对《樽山节考》的另一种解读是认为影片体现了一种求生存的生命意志,是与武士道精神不同的英雄主义,也是日本民族能够生存绵延的民族精神。如果中国古代也有这种风俗,那么我们在过去也有这种“民族精神”。周作人当年说过,中国并没有真的“亲日派”,因为中国还没有人理解日本国民的真的光荣。如此看来,我们不仅不了解日本这个近邻,也不了解我们自己。
 
《中国科学报》 (2013-11-15 第15版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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