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小柔 来源: 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25-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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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阶为“鸟人”的100个问题

 

《飞羽之美:100 个问题带你走进神奇的鸟类世界》,陈水 华著,裘梦云绘,译林出版社 2025年 11 月出版,定价:68 元

■王小柔

从“拍鸟大爷”的镜头到年轻人的荒野徒步,从追求“拍到即赚到”的猎奇到“记录即保护”的自觉,观鸟早已不是小众爱好,而是一场跨越年龄的生态共鸣。随着观鸟人群的壮大,“鸟书”也越来越多。《形理两全:宋画中的鸟类》《美是进化的奖励》等书的作者,曾任浙江自然博物馆副馆长、浙江省博物馆馆长的陈水华,最近又出版了《飞羽之美:100个问题带你走进神奇的鸟类世界》(以下简称《飞羽之美》)一书。我的手边刚好有一本美国鸟类学家写的《“鸟人”应该知道的鸟问题》。看来,跟鸟有关的“为什么”实在太多,需要中外科学家们无数次地追问。

“鸟类是唯一有羽毛的动物吗?”“啄木鸟为什么不会得脑震荡?”“大雁迁徙时为什么要排成‘人’字形?”翻开《飞羽之美》的目录,这些带着孩童般好奇心的问题,瞬间戳中了每个对自然抱有热忱的人。《飞羽之美》用100个问题将鸟类的演化史诗、形态美学与人文记忆化为一封写给自然的书信,让“唯有了解,才能保护”的理念,在字里行间生根发芽。

神奇的鸟就在我们身边

作者陈水华深谙科普的精髓,真正的专业,从不是堆砌术语,而是将复杂的科学逻辑拆解成普通人愿意倾听的“自然对话”。全书10个篇章,恰似鸟类世界的10把密钥,比如在演化篇里,他没有直接抛出“鸟类起源于兽脚类恐龙”的结论,而是从辽宁西部出土的中华龙鸟化石说起。

1996年,辽宁西部的地层如被时光叩开的宝匣,一块小型恐龙化石悄然现世,这便是震撼学界的中华龙鸟。它的骨骼仍展现着爬行动物的古拙:纤细的脊椎蜿蜒如墨痕勾勒的线条,尾椎骨节节分明,似乎还留存着亿万年前摆动的韵律;颌骨的轮廓里,依稀可见爬行动物的原始印记。最动人心魄的,是它体表那层丝状绒毛,非兽类杂乱的毛发,而是一簇簇、一丝丝,绒毛间隐现原始羽轴的痕迹,羽枝虽未织就繁复的勾连,却已显现鸟类羽毛的雏形,在岩层中静静舒展,仿佛下一秒便会随着风的气息轻颤。这块化石似演化长河里的一枚琥珀,一面映着恐龙的粗粝,一面孕着鸟类的轻盈,将“恐龙生羽”的不可思议凝在方寸岩层间,让上亿年前生命的过渡之美永远停驻。

中华龙鸟的出世打破了“羽毛是鸟类专属”的认知,让“鸟类是活着的恐龙”这一论断有了中国本土的实证支撑。

当读到“尾羽龙类的羽毛已具羽轴与羽枝,与现代鸟类的绒羽几乎无差”时,再看书中绘制的复原图,灰棕色的绒毛贴在恐龙脊背,尾端拖着几片扇形的飞羽,远古生命的过渡态瞬间变得可触可感。这种“问题+案例+插图”的模式,让原本枯燥的演化论,变成了一场穿越亿年的时空之旅。

在“鸟类的嘴为什么长得千奇百怪”这个问题下,作者没有进行食虫型、食谷型这样的罗列分类,而是用了一连串生动的比喻。比如,蛇鹈的喙是“水中长矛”,猛禽的喙是“锋利的爪”,交嘴雀的喙是“精致交嘴钳”,蜂鸟的喙是“探入花冠的细管”。

最难得的是,这本书的科普始终带着“中国视角”。比如,浙江韭山列岛的中华凤头燕鸥,全球一度不足50只;江西婺源的蓝冠噪鹛,仅存于几个古村落的风水林;新疆的白尾地鸦是沙漠里的特有种。当读到“中国有1505种鸟,93种为特有种”时,再看插图里台湾蓝鹊的宝蓝色羽毛等,才发现原来这些神奇的鸟就在我们身边,亲近感油然而生。这样本土化的科普,恰恰是唤醒生态保护意识的第一步。

美为好看,还为共情

如果说科学为这本书奠定了坚实的骨架,那么无处不在的美感便是让它鲜活起来的血肉。书中的手绘,堪称“科学与艺术的共生”。一只绿头鸭在水面游弋,尾脂腺分泌的油脂正被它的喙涂抹到羽毛上,水面泛起细小的波纹;一只北极海鹦嘴里叼着十几条小鱼,上颚防止鱼掉落的倒刺清晰可见,背景是灰蓝色的海面,远处有零星的岛屿。这些细节不仅符合科学事实,更充满了生活气息。

这种美,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共情。当你看到插图里一只杜鹃雏鸟把宿主的蛋拱出巢外,既会为宿主的悲剧叹息,也会理解这是自然演化的结果;当你读到“旅鸽从50亿只到灭绝,只用了不到100年”,再看插图里旅鸽集群遮天蔽日的场景,一种“不能让这样的悲剧重演”的责任感便会涌上心头。

《飞羽之美》的文化篇,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观鸟的“古今对话”。古人观鸟,多是崇拜与象征,《诗经》里的“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将玄鸟视为民族的始祖;三星堆的青铜神树上,九只鸟象征着负日的金乌;唐宋的画作里,赤麻鸭被当作“鸳鸯”,寄托“白头偕老”的愿望。而如今的观鸟,早已从“文化象征”走向“生态实践”。

作者细致拆解了古人对鸟类的认知误区:“松鹤延年”里的鹤从不上树;“鸳鸯象征爱情”其实是误解,因为鸳鸯的配偶关系大多只维持一个繁殖季;“喜鹊报喜”只是人类主观赋予的意义……这些解读不是为了否定传统文化,而是让我们以更科学的视角看待鸟类。当你知道“松鹤延年”是古人的美好想象,再去湿地看丹顶鹤时,便会更关注它们的栖息地是否被破坏,而不是执着于“画里的鹤就该站在松树上”;当你了解“鸳鸯并非终身一夫一妻”,反而会更欣赏它们求偶时的舞蹈——雄鸟追着雌鸟,时而低头啄食,时而展开翅膀,这种真实的行为比文化象征更动人。

唯有了解,才能保护

观鸟活动的变迁,其实是生态意识的变迁。过去,“打鸟”可能意味着捕猎,比如古人捕鹤取骨做笛,近代人捕红嘴相思鸟卖钱;如今,“打鸟”的意思是用镜头拍鸟,观鸟者会遵守“不干扰、不投喂”的准则。这种变化,恰与书中保护篇的理念呼应。书中提到“鸟类环志”,给候鸟戴上金属环,记录它们的迁徙路线;提到“看到幼鸟掉树不要捡”,因为亲鸟就在附近,人类干预反而会让幼鸟失去生存能力;提到“观鸟是环保活动”,观鸟者的记录能为科研提供数据,比如某片湿地的鸻鹬数量变化,能反映湿地的生态健康状况。

去年秋天,我在湿地观鸟时,遇到几个大学生,他们认真记录每一种鸟的数量、行为。一个女生指着远处的一群雁鸭说:“看,那是豆雁,它们是冬候鸟,每年秋天来这里越冬。”另一个男生补充:“它们的迁徙路线属于东部迁徙路线,从俄罗斯过来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些“鸟书”的意义。它不仅是一本科普书,也是一座桥梁,连接着古人对鸟类的好奇,也连接着现代人对生态的责任,更连接着书本里的知识与荒野里的实践。

唯有了解,才能保护。当你知道一只北极燕鸥每年要在南北极之间飞4万千米,你会更关注它迁徙路线上的湿地是否被破坏;当你知道一只秃鹫的胃酸能溶解炭疽杆菌,是大自然的清道夫,你会减少或消除“秃鹫很脏”的偏见;当你知道中华凤头燕鸥曾差点灭绝,如今在保护下数量增至150只,你会为还能看到它的身影而感动……这种了解带来的共情,正是生态保护最坚实的基础。

早晨,窗外传来一群又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我想起书中所说:“麻雀是适应能力最强的鸟类之一,却也面临栖息地丧失的威胁。”过去,我们可能只会觉得这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鸟。现在,你会注意它的喙,短而厚实,适合啄食种子;它的翅型,椭圆形,适合短距离飞行;甚至能想起书中提到的“麻雀的寿命在野外只有2~10年”,忽然就对这只小小的生命多了几分敬畏。

《飞羽之美》的魔力就在于它没有喊口号式的“保护鸟类”,而是用100个问题、100余幅插图,让你了解鸟类的演化、形态、行为、文化,让你在每一个知识点里,慢慢爱上这些带羽毛的生命。就像观鸟一样,你从一开始只认识麻雀、斑鸠、喜鹊,到后来能分辨出白头鹎和红耳鹎,能听出鹊鸲和乌鸫的叫声不同,这种了解的过程,本身就是保护的开始。你会下意识地不乱扔垃圾以避免鸟类误食,不打扰鸟的巢居生活而给它们繁殖的空间,甚至会主动参与观鸟记录以为科研提供数据。

从古人的“玄鸟崇拜”到如今的“自然观鸟”,人类与鸟类的关系,早已从“利用”走向“共生”。《飞羽之美》就像是这场共生关系里的“说明书”,它告诉我们:鸟类不是人类的点缀,而是生态系统的重要一环;保护鸟类,不是保护“他者”,而是保护我们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相信每一位读者都能在书中的字里行间看到飞羽的美,看到一只蜂鸟悬停时翅膀的振动,看到一只丹顶鹤在湿地起舞,看到一群大雁在天空排成“人”字形,然后在心里种下一颗保护生态的种子。毕竟,当最后一只鸟的鸣叫消失时,人类的歌声也会变得孤独。

《中国科学报》 (2025-11-21 第3版 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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