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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计算机系教授李晓明: |
在线教学的含义远不限于慕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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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温才妃
2月17日是北大、清华等高校“延期开学,如期上课”的日子。不久前,教育部要求在延期开学期间,各高校利用网络平台,“停课不停教、不停学”以应对疫情对教学的耽搁。
近年来,高校对慕课(MOOC)的大力建设,使应对疫情有了“底气”。然而,各高校在纷纷响应在线教学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新的焦虑——教师畏惧当“主播”、学生难适应新模式、学校教学管理难进行……借着抗疫的契机,我国高校的在线教学需要作哪些反思、改进?
为此,《中国科学报》采访了有多年慕课教学、组织及推广经历的北京大学计算机系教授李晓明。
关闭的慕课要重新开起来
《中国科学报》:教育部鼓励利用网络平台“停课不停教”,后续又指出,“停课不停学”不是单纯意义的网上上课,也不只是课程学习,而是更广义的学习;“停课不停教”特别不提倡、不建议各高校要求每名教师都要制作直播课……类似这样的规定会给高校教师在网络教学方面带来怎样的认知?
李晓明:总的来说,这是在当前疫情形势尚不明朗又临近春季开学的情况下,教育主管部门的一个及时、积极的作为。其主要意义是向各级教育主管部门和学校释放一个明确信号——既不要考虑常规开学,也不要让寒假接着放下去,而是要想办法组织学生居家学习。没有相关文件的指导,学校很可能会陷入茫然。
至于学什么、采用什么方式是次级重要的问题,也不是教育主管部门能够统一要求的,学校、教师可以自己把握好。我认为,相关文件不应过细,技术性不应过强。
更重要、更实在的是,督促学校和教师把曾经的慕课全部开起来,提供一个真正的免费课程“大超市”。目前,这件事并未做好。近五六年来,高校开设了成千上万门慕课,但一些慕课开了一段时间后又关闭了。教育主管部门应动员教师将它们重新开起来,这不同于鼓励高校在疫情中新建一批慕课课程,因为时间上已经不够。
《中国科学报》:疫情之下,高校当前应该如何利用好慕课完成在线教学?
李晓明:在线教学是教育部文件中的关键词。多年以来,慕课课程的积累,可以说是这个指导意见的底气之一。毕竟,已有成千上万门经过实践检验的课程,当中包括了通识课、专业基础课和专业课。它们正好可在疫情中发挥作用,如我在中国大学慕课平台上开设的一门课程,下学期将有广州大学、陕西师范大学的学生成班参与学习。
不过,我曾经的研究表明,现有的慕课只能覆盖全国大学的少部分需求。因而,此时在线教学的含义应该远远不限于慕课。高校如有能用的慕课固然不错,如果没有,高校、教师就应该另辟蹊径,当下网络基础设施、信息技术已相当成熟,在线教学的方式应该丰富多彩。
主要精力集中在教学而非技术上
《中国科学报》:最近几天,教师变“主播”使得不少高校教师、学生紧张,教育部“停课不停学”中声明“不必要求所有教师进行录播”。从根本上来说,我国高校师生在哪些方面没有做好准备?
李晓明:我听说一些教师为此而焦虑,但也好奇这种人人感觉要做直播、录播的风气是怎么产生的?
我在北京大学有一门课,本周就要开始了,但我发现没有什么慕课适合这门课。因此,我打算采用一种比较“保守”但可靠的方式开展教学。简而言之,这门课并不需要特别的平台,所用的不过是微信群、电子邮件组等。
当然,前期需要做好准备。我的准备是一套文字材料,包括一个教学总体安排、一本教材的电子版、12个以周为单位的学习指南和作业题、12份教学PPT、一个课程项目设计和一套开卷性质的期末考题。
我与学生的交流互动,则是通过安排固定时间,在微信、电子邮件上实现的。这样的方式能让教师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教学而非技术上。看起来虽然有点“土”,但非常实用。此前我也曾多次实践过。
《中国科学报》:对于此次疫情下的在线教学,您认为给教师未来的教学带来了哪些新思考?
李晓明:最重要的是处理好教学与技术的关系。教师们要拥抱技术,但不要迷信技术。视频的呈现形式固然不错,但用在教学上有一定的挑战,也不总是最合适的。采用什么技术,要根据教学需要和当前能做到的事情来考量。
何为教学需要?举一个例子,教师一旦开始上课,就有时间、节奏的压力。时间从容,做一些课程录像固然好;时间紧迫,不做视频未必不好。况且上一门课远不是“把课讲了”这么简单。如上述所说,反映教师教学水平的除了PPT,还有每周的学习指南。要搭好“脚手架”,体现“有指导的学习”,而不是片面的“自学”。
面对面直播似乎人人可以参与,但怎样呈现正式的教学内容,教师的经验普遍不多。一些教师目前对在线教学的抵触、消极情绪可以理解,总的来说,教师观念的转变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
比如,早在1990年,PPT就已经在我国开始使用了,但普遍接受却是在2000年以后,现在虽然还有人抵制,但是已挡不住普遍应用的趋势了。技术只要给人带来实质性的好处,慢慢大家都会接受。
《中国科学报》:对于此次疫情下的在线教学,您认为会给学生未来的学习带来哪些新思考?
李晓明:疫情下的在线学习对学生的确颇有挑战。试想一下,学生一学期选了5门在线学习课程,不同课程采用不同的方式,甚至不同的在线教学平台。熟悉这一切会产生额外的“认知负担”。加之教师并不都有做在线教学的经验,可能出现预期过高或过低、要求不合理等问题,最终形成的矛盾可能会集中在学生身上,给学生带来焦虑。
对于学生,我建议:第一,更加需要学会学习,譬如时间管理,新条件下学生有可能会学得更加有效。我的课程通常会跟学生讲清楚,这是一门3学分的课程,一周花3~6小时学习大抵就可以了。第二,培养较高的信息技术素养,使自己能够较快地适应各种要求。原来到教室听课只有一种模式,现在的在线教学却可能会有多种模式。各种平台信息的汇入是不可避免的,学生的自主性、自我调剂能力须跟进。
高校应用好课程管理系统
《中国科学报》:在线教学管理与传统教学管理有何不同?要解决的最关键问题是什么?能否提供一个相对可行的解决方案?
李晓明:教学管理大致上可分为过程管理和结果管理两方面。
在当前高校的传统课堂条件下,过程管理的核心往往是一张课表,教师和学生都据此在相同的时间、地点上课,迟到、早退者都可以问责;结果管理则主要体现在学生成绩和学生评教上。
从技术上讲,比较切实可行的在线教学管理方式是运用课程管理系统(LMS)。经过多年的研发和应用,如今的课程管理系统已经相当成熟,不仅支持结果管理,也支持过程管理。
当然,做好教学也有超越技术和管理更重要、更关键的因素,那就是教师的热情和积极性。有热情、有积极性,没有条件也会创造条件上,反之,任何管理措施和技术都很难强迫教师做到。
《中国科学报》:在您看来,此次疫情下的在线教学,会给高校未来的在线教学管理带来哪些新思考?
李晓明:如果按照本周开始上课计算,至少在此之后的几周时间内,高校都会普遍采用在线教学的方式。也就是说,几千万大学生都会通过网络开展与学分有关的学习。这是一场宏大的实践,若太紧绷易生抱怨。比如过多地让教师们“交代”“你将怎么做”,而又给不出合适的反馈和帮助;若太“水”则会遭到大面积吐槽。
在这个时间点谈在线教学的管理,有短期和长期两个层面。
短期,即当前临时决定的举措。两周前师生们还没有思想准备,未来的一周就要全面铺开。从教学管理的角度看,应以激发人们在非常时期的天然积极性为主,宽容各种实践,只要努力做就好。在支持教师采用自己最熟悉、最舒服的技术手段的同时,鼓励采用统一的平台,并提供到位的指导。
从长远来看,每所高校都应该有一个比较好的课程管理系统,教师们在平时普遍使用、辅导常规教学,学生们一旦习惯了,疫情来临等情况出现时,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将重心转移到上面。
《中国科学报》 (2020-02-18 第7版 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