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彬
如今,近百年时光已逝,中国高等教育无论从整体规模还是单一高校规模,早已不是民国时期所能比拟,过分强调校长与学生的面对面交流似乎也不现实。于是,赠送一本好的图书,是否也能在某种程度上弥补这样的遗憾呢?
不久,我们就将进入金秋九月,这也是很多高校新学期开学的日子。经历了高考鏖战的莘莘学子将迈入他们人生中另一个崭新阶段。
当这些学生第一次徜徉于大学校园时,在他们中很多人的背包里,都会有一本书。这本书曾和录取通知书一起来到他们的身边,也伴随着他们度过暑假,乃至于最初的大学生活,并将长久地存留于他们的记忆中。
这便是校长的赠书。
从“面对面”到“书传情”
不久前,清华大学迎来了本科新生报到的日子。今年进入清华园就读的大一新生,都得到了一本由该校校长邱勇赠送的《万古江河》,在致新生的信中,邱勇希望新生能通过这本书,“从历史文化中汲取力量”。
这已经是清华大学连续第五年向本科新生赠书了。2015年,一本《平凡的世界》成为当年清华新生收到的第一份“校长礼物”。由此,国内高校也兴起了一场校长为新生(以及毕业生)赠书的潮流,直到今天,该潮流也没有减退的迹象。
事实上,就在2015年,除了清华向新生赠书外,时任中国人民大学校长陈雨露也将著名社会学家、人类学家费孝通所著《乡土中国》和《千人百村调查手记》赠送给大一新生。
如果我们将时间向前推移,早在1999年,华中科技大学原校长、中国科学院院士杨叔子便开始每年选择60名贫困学生和60名优秀学生代表,向其赠送新书。这一传统,杨叔子已经坚持了十几年。
从这个角度上说,清华向新生赠书之举,虽然开高校风气之先,但并非“原创”。那么,中国大学校长“赠书”行为的起点应在何时呢?
提到“赠书”,很多“80后”脑中首先想到的,或许是那篇由现代文学家阿累创作、曾被收入中学课本的散文《一面》。文中,鲁迅先生将一本自己所著的《毁灭》,赠送给了当时只是一名卖票员的作者。
这件事发生在1932年,是时,鲁迅先生的行为之所以能令作者感动不已,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当时的书籍还算是昂贵的物品。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时大学校长很少能赠书给学生,他们往往采用一种更“廉价”,同时也更加“可贵”的方式——与学生面对面交流。
据西南交通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交通大学校史研究专家杨永琪回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著名桥梁专家茅以升任交通大学校长时,曾在每学期开学后的一个月,和新生进行面对面谈话,并对学生的学业、生活乃至未来发展提出建议。
“比如,数学家徐立志曾在1940年进入交通大学就读,他本人十分喜爱理科,但当时的交通大学只有工科。入学一个月后,他便找到了茅老。茅老感觉他的确有数学天赋,便亲自为他写推荐信,将其推荐到西南联大。最终,徐立志在数学领域学有所成。”杨永琪说,由此可见,当时的大学校长更善于与学生直接沟通。
如今,近百年时光已逝,中国高等教育无论从整体规模还是单一高校的办学规模,早已不是民国时期所能比拟,过分强调校长与学生的面对面交流似乎也不现实。于是,赠送一本好的图书,是否也能在某种程度上弥补这样的遗憾?
经典的魅力
据统计,我国近年来年均出版图书超过50万种,其中新书超过25万种。要在如此浩繁的书海中,找到一本值得赠送给学生的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这些最终被千挑万选出的图书,也几乎无一例外地将视角对准了学生成长的不同层面。
以清华大学为例,自2015年起,清华大学连续5年赠送给新生5本图书。对此,曾有人做过如下概括:《平凡的世界》引导新生关注时代的责任和使命,《瓦尔登湖》启发新生感受内心宁静的巨大力量,《艺术的故事》鼓励新生在生活中感受美、发现美、创造美,《从一到无穷大》勉励新生在实践中不断提升科学素养,《万古江河》则倡导新生了解中华民族历史积淀。
在这方面,江苏大学校长颜晓红的用意似乎更加“明显”,因为今年,颜晓红赠送给新生的书籍就叫做《终身成长》。
《终身成长》的作者为美国心理学家卡罗尔·德韦克,作为大学的第一份特殊礼物,颜晓红在解释赠送此书的用意时直言,希望2019级新生通过阅读,能更好地转变思维模式,在大学里改变自己、超越自己,朝自己的梦想奋斗拼搏,最终达成人生和职业目标。
有意思的是,或许是一种巧合,抑或是某些著作在某一特定领域的确具有着独特的意义,总结近年来各高校校长所赠图书,会发现其中具有很多相似性。
比如,2018年,清华大学赠送给新生的图书是科普名著《从一到无穷大》,这本书在今年又成了浙江工商大学的校长赠书;《平凡的世界》曾在2015年和2016年分别成为清华大学和北京印刷学院的校长赠书;2018年,《中国哲学简史》被北京外国语大学选为校长赠书,而在一年前,这本书已经成为清华的校长赠书,只不过此次赠书的对象变成了应届毕业生……
或许这也在另一个角度上,证明了经典的独特魅力。
忽略的可读性
打开网络,在搜索引擎中输入“大学校长赠书”字条,就会发现在网络上流传着一份“大学校长推荐书目”的名单,几乎每年,这份名单都会以不同面目出现,有时是“10所大学校长”,有时是“14所大学校长”,有时则增至“27所大学校长”。出现时间几乎遍布从2014年至今的各个年份,堪称一个微型的“文化现象”。
对于这份名单的真实性,我们已经无从查证,但其每年都会出现的频率,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大学校长群体作为高等教育领军者,对于公众阅读倾向的影响。
如果我们将这份“校长推荐书单”稍加整理,就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大部分大学校长(无论是综合类高校还是行业类高校)所推荐的书目,均为人文社科以及历史类的名著,如《五千年犹太文明史》《论中国》等。其中,只有时任香港科技大学校长陈繁昌与众不同,他将金庸武侠名著《神雕侠侣》选为推荐书目,这也是所有校长推荐书目中唯一的一本通俗类文学作品。
这一现象似乎反映出当前国内大学生缺乏人文素养的现实,但过于明确的指向性,可能会引起某些学生的抵触情绪。
事实上,的确曾有人对此提出过异议。
依然以清华大学为例,2017年,该校校长邱勇为新生赠送了《艺术的故事》一书。对此,曾有评论将其与此前两年清华所赠图书作了类比,表示该书较之此前的《平凡的世界》以及《瓦尔登湖》更适合送给学生。原因就在于前两年的图书倾向性太强。透过书籍,学生可以很明确地了解到学校希望他们变成什么样的人,而《艺术的故事》则更倾向于通识教育和艺术素养的培养,并无太多的说教性可言。
在此,我们可以对比一下国外知名高校向学生推荐的图书——美国康奈尔大学曾将经典科幻作品《五号屠场》列为推荐书目;杜克大学的推荐书目《快乐之家:一个家庭悲喜剧》主要讲述的是家庭关系;美国西北大学推荐给学生的是一本名为《不方便的印第安人:美国北部土著居民的有趣记事》的书;哥伦比亚大学的推荐书籍则是荷马史诗名著《伊利亚特》……
两相对比,不难发现,美国高校的推荐书目范围更加广泛、题材更加多样;更重要的是,这些作品似乎更加“接地气”,更加关注作品本身的可读性,而这也能给国内大学校长推荐书目时带来启发。
无论如何,当每年暑期,快递到高考考生手中的除了录取通知书,还有一本崭新的名著时;当大学校长在给新生致词时,总不忘叮嘱几句多读好书时。无论对于学生个体成长还是大学文化的形成,都是一件善莫大焉之事。2019年暑期已近尾声,明年大学校长们又将为莘莘学子们带来哪些好书呢?
让我们拭目以待。
《中国科学报》 (2019-08-28 第6版 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