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子

【但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似乎在祭典的时候就被完全打破，日本人一下就变得奔放豪迈，激情四溢。】

日本的节日特别多。大到女儿节、中元节等等每年一度的传统节日，小到各类啤酒节、美食节，各地大大小小的节日三天两头有。日语管节日叫作“祭”，大概有祭典的意思吧。就算将范围限定在九州地区，也很难一个不落地将各个祭典参加个遍。初到福冈的时候我们连隔壁市的美食节都会倒三趟铁路坐俩小时车去参加，一年过后连家门口的祭典都懒得出门去看了。

关于祭典，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日本人。日本人平时看上去拘谨严肃，不越雷池半步，一到节日就像开关扭反了方向，变了人似的疯狂。正所谓距离产生美，在明确的你我界限之间互不冒犯，是日本人保持和谐的一大要素。由此，做人要中规中矩，温和、淡定、安静，既不显得不合群，又不过分亲密。但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似乎在祭典的时候就被完全打破，日本人一下就变得奔放豪迈，激情四溢。

比如福冈德国慕尼黑啤酒节。其实就是公园里一个小会场，搭上帐篷，开几个卖香肠啤酒的小摊子，请一支德国乐队来唱歌。活动规模不算很大，但来的人却不少。乐队在台上唱着大家都听不懂的歌，不一会底下的日本人就都跟着high了起来。我问德国人这啤酒正宗吗，德国人说不正宗，而且香肠应该去皮的，日本人都直接吃了。那这歌是德语吗？是啊。日本人能听懂？德国人说，肯定听不懂。无妨，照样嗨。德国乐队在台上唱“嘿！”，几百个日本人就在底下一致地伸出拳头跟着喊“嘿嘿嘿！”，就好像是他们粉了好多年的乐队终于来到面前的感觉。不一会就演变成了群众性的集体舞，我去买个香肠回来就看到大家已经“群魔乱舞”，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一个拉一个，什么动作都有。

记忆最深的是福冈的山笠祭。具体是为了庆祝什么我们不清楚，但是大概提前一个多月就有人在大街小巷“训练”。之所以知道是训练，是因为男人们不管是幼儿园小孩还是七八十岁的大爷都穿着相扑式的“丁字裤”（叫兜裆布），露着屁股和大腿在街上走来走去。我们班的一群号称开放的欧洲人都“不忍直视”，一向内敛的日本人竟然好意思穿着走来走去。顺带一提似乎在东京京都的同学们也去参加了当地的“山笠祭”，但是要比九州的“文雅”不少，怪不得有个称谓叫作“九州男儿”啊，真汉子。

到“跑山笠”那一天我们都凌晨三点多起来等在路边去看比赛。具体就是福冈各区分组比赛，抬着装饰了历史人物的大轿子赛跑，指定路程用时最短的获胜。实际过程要复杂不少，有扛牌子的，有唱歌的，有泼水的，还有坐在轿子上青筋暴起喊号子指挥的。我们作为观众也不明所以，就站在路边看一群一群人飞奔而去，只能通过他们上衣上的“恵比寿”啦“千代”啦“中洲”啦来判断他们属于哪个区。

场下手机相机拍照声“咔嚓咔嚓”响个不停，场上7岁到70岁的“队员们”都奋力奔跑。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最后一个队伍也从我们面前跑过了。

我们观赛的地方正是“东区”的大本营，不一会东区的队伍就抬着轿子奔回了基地。坐在轿子上的指挥是个四五十岁的“糙汉子”，戴个眼镜还蛮有威望的样子，看上去得有200斤。他挥挥手，人群都安静下来，等着他宣布成绩。成绩是通过网上实时发表的，喊号子的推推眼镜拿起手机，宣布比赛结果。“我们东区跑了＊分＊秒，位列第一！”话音没落底下已经欢呼声四起，掌声雷动，而戴眼镜的“糙汉子”已经在轿子上泣不成声。接下来还是他代表讲话，几次感谢各位父老乡亲的配合和支持，感谢大家的辛苦训练，等等，几次哽咽。其实我们本来住在千代区，不属于“东区”，但也不免被这情景感动，跟着热血沸腾了起来，也许这就是祭典的魔力吧。

在代表发言之后，还有一些仪式性的活动，比如说“颠轿子”“唱队歌”等等，场场激动人心，吸引我们拿着相机拍拍拍录录录一直看到最后。看完了比赛都快早上7点了，我们就收拾收拾还得去上第一节早课。而刚才还在热血沸腾的九州男儿们，也得回去冲个澡，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去公司上班了。刚才的激情洋溢一如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