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细胞是衰老元凶。图片来源：Pawe Jonca

美国梅奥诊所的Jan van Deursen构建了转基因老鼠，该老鼠未能如预期发展出肿瘤，却出现了一种奇怪疾病。3个月时，老鼠皮毛变薄，眼睛因白内障而变得呆滞无神。van Deursen花了几年研究这种老鼠迅速老龄化的原因，结果发现，老鼠体内堆积着一类既不会分化也不会死去的奇怪细胞。

于是，van Deursen和同事想知道：如果杀死这些“僵尸”细胞，老鼠早衰会得到延迟吗？答案是肯定的。

2011年，该研究团队发现，消除这些细胞能预先阻止老鼠早衰。此后7年，数十项实验证实衰老器官里确实积聚着僵尸细胞，消除它们可以减轻甚至预防某些疾病。例如今年有研究表明，清除老鼠僵尸细胞，能使老鼠健康得到改善、皮毛密度增加，并提高肾功能。此外，还能改善肺病和修复受损软骨。2016年，一篇文章甚至报道这种处理延长了正常老鼠的寿命。

“只要移除这些僵尸细胞，就会启动一些组织的自然修复机制，促进新生组织生产。”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生物医学工程师Jennifer Elisseeff说。

“僵尸”促衰老

这种衰老细胞实际是种很常见的不分裂细胞。几乎所有细胞都有变成衰老细胞的潜力。此时，细胞会停止复制，转而“喷出”数以百计的抗死亡蛋白。这种细胞虽然失去了自我复制能力，但却可以保持不死，因此这种细胞也被称为僵尸细胞。

现在很多生物科技和制药公司都在测试杀死衰老细胞的药物，以图永葆青春，至少延缓衰老。

作为统一生物技术公司的联合创办人，van Deursen计划在未来两年半进行多次针对骨关节炎、眼部疾病和肺部疾病的人体临床试验。参与了2011年研究项目的梅奥诊所老年病学家James Kirkland说：“我为此整晚睡不着觉，这些实验在小鼠或者大鼠身上效果极好，但是距离人体试验总有一些难以跨越的障碍。”

而且，衰老是一个很尴尬的概念，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并未将其划为需要治疗的范畴。

尽管如此，统一生物技术公司总裁Ned David表示，任何一项测试证明相关治疗对人类有功效，都将极大推进人类老龄化研究和治疗。纽约爱因斯坦医学院衰老研究所所长Nir Barzilai说：“抗衰老疗法绝对已经准备好进入临床试验了。我认为在未来几年之内，现在的许多中老年人将受益于该疗法。”

黑暗角落

1961年，微生物学家Leonard Hayflick和Paul Moorhead提出了细胞层面衰老的概念。但这一想法被忽视了几十年。

尽管许多细胞会自行死亡，但所有可分裂的体细胞都有潜在的衰老能力。已经研究了25年衰老的西班牙巴塞罗纳生物医学研究所的Manuel Serrano说：“我们还不确定这些衰老细胞是否还有其他重要功能。”尽管它们已经丧失了复制能力，但仍保持着活跃的新陈代谢，还会继续行使基本的细胞功能。

到2000年代中期，衰老还被理解为一种抑制损伤细胞生长以预防肿瘤的生理机制。如今，研究人员了解到，当细胞突变或受损后，通常会停止分裂。鉴于在胎盘和胚胎中也发现了衰老细胞，它们似乎引导了被其他细胞清除前的临时结构的形成。

但分子生物学家Judith Campisi发现了衰老不为人知的消极面。2008年，包括Campisi团队在内的3个研究组发现，衰老细胞大量分泌细胞因子、生长因子和蛋白酶，以影响临近细胞的机能，煽动局部炎症。Campisi课题组称其为细胞衰老相关分泌表型（SASP）。最近，她的团队已经鉴定出了几百种参与SASP的蛋白质。

在年轻、健康的组织中，这些分泌物可能参与修复过程。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衰老细胞开始积累，免疫系统停止了对细胞的反应，关节炎、动脉粥样硬化等老年病也随之而来。没有人知道这些何时和为何发生。

令人意外的是，不同组织的衰老细胞能分泌不同的细胞因子，表达不同细胞外蛋白，并使用不同策略逃避死亡。这让实验室检测和可视化衰老细胞变得非常困难。“衰老细胞没有任何明确的东西。什么都没有。”Campisi说。

缺乏通识标志物是搜查衰老细胞积累的一大难题。研究人员必须使用大量额外标志物寻找组织中的衰老细胞，结果费钱耗力。van Deursen说：“我打赌，我们永远找不到衰老特异性的标志物。”

今年早些时候，以色列魏茨曼科学研究院的Valery Krizhanovsky和同事用衰老的分子标记染色组织，观察到肿瘤和衰老小鼠组织内的一些衰老细胞。“数量比我预想的要多。”Krizhanovsky说。幼年小鼠任意器官的衰老细胞约占1%，两岁小鼠的这一比例提升到20%。虽然这些细胞很难被鉴定，但很容易被杀死。

赶走衰老

科学家已经知道，细胞依赖一些保护机制保持“不死”状态。于是，Kirkland与斯克里普斯研究所的Laura Niedernhofer等人试图寻找这些机制。他们找到了6条被衰老细胞激活的、阻止细胞死亡的信号通路。

这是寻找能阻断这些通路的化合物的核心。2015年初，该研究小组确定了第一个抗衰老药物：这是一种FDA批准化疗药物，名为达沙替尼。它与槲皮素联合使用能有效减缓小鼠模型的老化进程。

10个月后，阿肯色大学医学院的Daohong Zhou和同事发现利妥昔也能抗衰老，它能抑制两种BCL-2家族的两种蛋白质——这些蛋白质有助于细胞继续存活。Kirkland课题组和Krizhanovsky课题组也报道了类似的发现。

迄今为止，有文献记载的抗衰老化合物已经有14种，包括小分子、抗体和多肽。但是，每种化合物只对特定衰老细胞起效，针对不同老化疾病，可能需要多种类型抗衰剂。“每个衰老细胞可能有不同的保护方式，所以我们必须找到药物组合来清除它们。”Niedernhofer说。

此外，抗衰药物有几个吸引人的特质。衰老细胞只需定期清除一次，比如一年一次，所以用药期较短。这种“打完就跑”的用药策略可以避免不良副作用。统一生物技术公司计划直接将药物注射到疾病患处，例如关节炎患者的膝关节、黄斑变性患者的眼睛后部等。

与癌症不同，衰老疾病治疗没必要杀死组织中的所有衰老细胞。小鼠研究表明，杀死大部分细胞就足矣。最后，抗衰剂只会影响已经存在的衰老细胞，不会干涉这类细胞的形成，意味着衰老细胞最初的肿瘤抑制功能仍可保留。

在诸多积极成果的鼓励下，抗衰剂的粉丝们十分乐观。例如，去年，研究显示抗衰剂使动物寿命延长了25%。目前，已经有七八家公司进入了这个领域。梅奥诊所启动了利用达沙替尼和槲皮素对抗慢性肾病的临床研究。

“但在安全测试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擅自服用这些药物。啮齿动物实验已经证明抗衰剂会延迟伤口愈合，可能还会有其他副作用。“它还是非常危险的。”Kirkland说。

Van Deursen认为，解开衰老之谜是人类永恒的话题。“只有当我们真正了解衰老是什么，以及如何对抗它，才能确定明智的方法进行干预。”他说。（张章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