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东 乔天一

今年9月最重要的教育事件就是9月4日公布了《国务院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它可能会影响未来四五十年，甚至中国梦的实现。可以确定的是，这一事件和1977年恢复高考一样必将进入中国教育史。表面上看，这一改革意在高考，但经由逻辑链条，这一改革将深入影响学生的学习和教师的教学，为素质教育在中国大陆的真正实现提供逻辑可能。

由于改革先行在上海、浙江两个基础教育最为发达、超级中学少因而教育资源相对均衡的省市试点，其影响充分呈现出来、进而影响到其他地区每个人的生活，还需要等到2022年左右了，但这一文件内在的机理已经给未来的家长以信心——对中国基础教育质量将稳步提升的信心。信心有些虚幻，但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有关优质高等教育公平分配的改革立即就会实施，这值得期待和检验。

《意见》中指出，此次改革所遵循的基本原则为四条，分别为遵循教育规律、确保公平公正、提高选拔水平和积极稳妥推进，其中最重要的主题词是“公平公正”，强调“把促进公平公正作为改革的基本价值取向”。因而，在“总体目标”之后的“主要任务和措施”第一条，就是改进招生计划分配方式，提高中西部地区和人口大省高考录取率，增加农村学生上重点高校的人数。

中国高校招生以分省定额计划为基础。分省定额计划是指1977年以来实行的招生计划名额以省（自治区、直辖市）为单位进行分配和录取操作的招生办法。近年来，高校招生自主权有所扩大，高校可以自行采取自主招生等不同的招生方式，按省分配招生计划。由于分省招生计划影响高校在各省的录取分数线，因而历年高考后，各高校，尤其是教育部、工信部所属的部属高校在各省的招生计划都会成为舆论热点。争论中常常表现为以下问题，为什么北大、清华在北京的招生人数较多？为什么上海的考生有更多的机会考上复旦、交大？是否需要在中部人口大省增加招生计划……

按照经费来源划分，大陆的高校大约分为三类：经费主要来源于中央财政的部属高校；经费主要来源于地方财政的省属高校；经费主要来源于学费的民办高校。由于省属高校如山西大学，办学经费主要来源于地方财政，其招生计划主要分配在山西省就是适当的，公平问题并不存在。

部属高校教育质量较高，办学经费主要来源于中央财政，学费较低，因而部属高校分省招生计划就成为涉及优质教育资源在不同省份之间分配的关键。那么，部属高校应当依据什么制定不同省份招生指标呢？目前这方面的理论研究很少。在实践中，部属高校分省招生指标往往考虑历史情况，每年在历史指标的基础上微调，这并非可以追问的依据。过程中，招生官员的主观倾向有时会产生作用，比如某大学招办主任是四川人，该校有可能会增加给予四川的招生指标。另外一个关键问题是，部属高校因为需要土地，同时在干部调配、管理等方面均与地方政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而高举“为地方经济发展服务”的大旗，大幅度增加了所在地区的招生计划。这使得部属高校获得了来自中央财政的经费，又获得了来自地方的多方面支持，可谓两手得利，左右逢源。然而，由于部属高校地域分布并不均衡，北京、上海、江苏等地方较多而中部和西部较少，因而在部属高校通过增加属地招生计划“为地方经济发展服务”的同时，河南、山东等人口大省和西部地区相对计划数减少，学生的跨省流动机会减少。据报道，2005年，复旦大学本科招生计划总数3400人，外地生源总数1253人，占36.9%，上海本地生源总数为1490人，比例高达43.8%，除了日常教学，上海话成为学校使用频率最高的语言。复旦变为了“阿拉复旦”，这是否破坏了公平呢？

在最近完成的一项研究中我们引入经济学中的“基尼系数”来衡量部属高校分省招生计划的公平性。在计算基尼系数时，我们按照各省考生人数进行加权，横坐标为累计考生数，纵坐标为累计录取人数。研究以部属A高校2004年~2009年的数据为例，并以部属B高校2011年的基尼系数作为比较，结果发现，属地招生计划多是造成基尼系数较高、招生计划不公平的主要原因。

《意见》出台后，各部属高校可以对不同年份分省招生计划分配的基尼系数予以计算，如果基尼系数高于0.4，应制定降低基尼系数的政策目标和逐步到位的年度改善计划。如部属B高校2011年的基尼系数为0.6214，建议尽快努力降低至0.4之下，2015年建议降低至0.55。实现以上目标的主要措施是，将该校在本省的招生计划转移到其他省份。

对于教育部的政策建议如下：教育部学生司应当计算不同年份各部属高校分省招生计划基尼系数并予以公布，督促各高校逐步降低基尼系数，目标是逐步降低到0.4之下，其实质性目标是促进部属高校招生指标分省分配的公平程度。当然，在实现更大范围公平的同时，部属高校招生指标更好地分散在各个省份，将更好地促进不同来源地区学生的相互交流。如部属高校中山大学目前招生指标最多的省份为广东省，在降低其基尼系数的过程中，其他省份获得更多中山大学招生指标，中山大学广东招生指标减少；与此同时，南京大学减少了在江苏省的招生指标，广东省可以获得更多来自南京大学的指标。两所高校相比以前，更好地促进了不同来源地区学生的相互交流。此外，增加来自中部人口大省和西部的招生指标，都将有助于降低各部属高校基尼系数。

《意见》之后，高校招生自主权将首先服务于公平公正的基本原则，为地方服务需要采取新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