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莲

■余艾柯

在遥远的火星上，有一片高地叫“女娲”，有一座山岭叫“盘古”，有一组岩石叫“伏羲”，而在“女娲”的延伸段上有一片浅色的土壤，被称为“精卫”……

这些被永久命名的火星“地标”，存放在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的火星数据库里，任何一名科学家或天文爱好者想要对这些“地标”有更多了解，都可通过名称搜索获得它们在火星上的准确经纬度。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诗人海子在其著名诗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中写下的浪漫心愿，在一位女科学家的生命里幻化为现实。更具诗意的是，这一切发生在神秘的火星之上。

这位女科学家，有一个好听的、散发着浓郁中国传统气息的名字——王阿莲。作为华人科学家，她在火星上第一次镌刻下中国印记。

已在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地球与行星科学系工作二十多年的王阿莲，如今仍能说地道的北京话。这位祖籍山东的科学家，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毕业于北京大学，专攻历史，母亲则是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教授。在良好的家庭教育中，她从小受到传统中国文化熏陶。

在法国里尔大学从事光谱化学研究的王阿莲取得博士学位后于1987年回到北京，任中国地质科学院副研究员。然而，限于当时我国整体的科技发展水平，面对设备陈旧、资金短缺的窘境，王阿莲感到国外所学常常无用武之地。年岁渐长，岁月的紧迫感让她再次走出国门，赴法国从事博士后研究。

1991年，王阿莲接受了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的邀请，前往该校地球和行星科学系工作。自1975年“海盗1号”和“海盗2号”降落火星以来，这里一直是NASA火星探测飞行任务的主要参与者。

“我是从物理学的角度参与行星科学研究的，在国内地学界工作的几年也学了些地质学，把物理学、地质学还有化学都结合起来研究行星科学，我觉得非常合适。”来到美国，王阿莲很快凭借自己独特的优势，在学科跨界中找到了自己的突破点。

传统上，科学家们在对行星表面的物质进行研究时，通常采用照相法、红外光谱法、可见光谱法等手段，王阿莲走进这个领域后，开始向自己不断提问：“对于行星，我们到底要了解什么？用现有的仪器和技术，能否了解这些问题？”

一个影响深远的构想在她脑中成型——用激光拉曼光谱探测行星表面物质。王阿莲随即将自己的想法和已有研究写成报告递给NASA，她的计划得到赞赏。很快，王阿莲就被吸纳进入美国火星探测这个庞大科学项目的“雅典娜团队”中。

1997年起，此前从未涉猎过行星科学研究的王阿莲，与NASA喷气动力实验室工程师小组一起，研制成功全新的探测仪器——激光喇曼光谱仪。她由此成为将喇曼光谱学应用于太空研究的第一人。

2004年，美国火星探测车“勇气号”在火星着陆。在位于美国帕萨蒂纳的指挥控制中心，王阿莲与其他六名光谱科学家和地理化学家组成“矿物地球化学”小组，主要任务是通过探测车在火星搜集到的照片和光谱，对火星岩石矿物进行分析研究。

“在帕萨迪纳的实验室，所有人的生活时间都和火星时间相吻合，每天是24小时40分钟。”王阿莲回忆说，连续几周下来，科学家们的生活周期完全被打乱了，她最忙的时候每天要工作20个小时。

更多的压力来自心理层面，因为此前的几次火星登陆计划几乎一无所获，而“勇气号”的火星之旅更是耗资几十亿美元。

幸运的是，当“勇气号”行进至它的第150个“火星日”，终于“看到”了一种被风化的石块，里面发现了只有水才能沉淀产生的物质成分。“感觉太棒了，就像发现了金矿，所以我们就命名那堆石头为‘一罐金子’。”王阿莲所在的团队首次找到了“火星上有水”的证据。

有趣的是，火星探测车在行走中所发现的每一个山岭、陨石坑等目标，都会得到一个正式的永久性命名。最初，这些地方大多是用美国印第安族族长的名字来命名。后来恰逢法国独立日，法国科学家提出想要获得“命名权”，于是有了火星上的“协和广场”“凯旋门”“巴士底狱”……

为什么不能用有中国特色的名字来命名呢？王阿莲与团队中另一位华裔科学家李荣兴一起，申请在2006年为火星登陆点的地标冠以中国名称。王阿莲还特意为此制作了名为《盘古开天》的动画短片，与提议一并递交给“雅典娜团队”。

这项提议最终得到了科学家们的赞同，命名的时间特别选择在2006年春节那天。由此，30个火星探测点首次获得了中文命名。

当时，王阿莲曾考虑，若是以长江、黄河等来命名，美国人可能会觉得“他们的密西西比河也不比黄河差”。但是，用中国古代神话人物来命名，其意义将大有不同。因为这是其他国家所没有的，是每个炎黄子孙血脉里流淌的精髓。

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扬，王阿莲有着一份特殊的情结。每年举办的中华文化日，是美国中部地区华人共飨的文化盛会，在此上演的舞台剧《屈原的故事》曾广受好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出戏的编导正是在太空光谱学研究领域卓有成就的科学家王阿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