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莹

认识一座城市，也许很多人都会从它知名度最高的那些景点开始，走马观花地拍照，或者听一听导游的解说，参照网上各种版本的旅游攻略，以为这样已经足以知晓一座城市的灵魂。可是，如此看似周全的方案，真的就是了解一座城市的“万能公式”吗？

前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跟着朋友去上海，她忙工作，我闲逛。大上海，绿柳纤纤，竟也显得有些娴静、悠然了。大自然这般的美意，我一定是不能辜负的。而浦东那些耀眼的光鲜大厦，以及穿梭于其中行色匆匆的人们，让我焦虑和惶恐。

相比较而言，我更愿登上运动鞋，背起双肩包，随心所欲地游走在某些不知名的巷子里。我坐地铁来到了七宝古街。刚刚走进飘着古典气息的弄堂，直觉就告诉我：这里一定有令我着迷的地方。尝尝特色美食，选一件适合自己的旗袍，挑几个新潮而又不贵的小饰品……在错落的弄堂里，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一个人的旅行。

就在一条美食街的一隅，我无意中看到了几处“衣衫褴褛”的房子。心中难免生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看上去与大上海“不和谐”的角落存在呢？走过去，黑瓦、木质的门窗、简陋的墙壁、逼仄的楼道……在不远处摩登大厦的光影中“相形见绌”。而仔细打量这些房子，从它们真实的质地中，能够触摸到上海某种文化的根。在它的一砖一瓦中，或许都有着说不尽的故事；在色彩斑驳的历史光影中，何人来过，何人离去，谁和谁在这残垣中约定了倾城之恋……我不愿用“底层”一词来界定文化和与其相关的元素，况且生活在这些房子里的人们，是那么从容、笃定。

就在我拿起相机的时候，一位打扮精致的老人打开木门。之所以说精致，是因为她的衣着显然不是华丽的名牌服饰，但却干净、整洁，就连脖子上丝巾的系法都一丝不苟。当然，不是这里所有的人都有一样的生活习惯，但至少他们是安然的、自信的。

这让我想到了青岛的中山路，在繁华中山路的边缘，也有着一群备受冷落的建筑——里院。那里是青岛在城市发展初期外来人口的聚居地，有的人短暂居住后离开，有的人扎下根来，从事艰苦的体力劳动。里院的建筑有“大杂居”的特点，比较典型的院子是这样的：一个大门进去后，三面环绕的都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房间，每个房间单独成户，面积很小，而厨房和卫生间则是整个院子共用。为了节约空间，里院有二层的，也有三四层高的，密密实实地流落在黄岛路、德县路、云南路等地。在2007年，它们中的一部分已经被彻底地拆除，剩下的几处院落也在杂乱而喧闹的贸市中黯然失色。

我印象最深的是黄岛路。生活在这条路上的住户，大部分都有临街的店面，他们的生活节奏取决于那个杂乱的农贸市场。春去秋来，起早贪黑，有的人忙碌得顾不上感叹生活不易，有的人也只能乐知天命。在对居住于其中的人们的采访和口述中，我感觉到，若非为生计所迫，没有一个外来的人愿意在那里安家，那里仍然只是外地来青人们的暂时安身之所。对于拆除那些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里院，他们的愿望似乎是迫切的，因为它们的功能仅仅限于遮风挡雨，再无其他。在了解到这样的想法后，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如果，一座城市一味地喜新厌旧，狂飙突进地追逐所谓时尚，而彻底丢弃了历史留存的记忆，那将是多么可怕啊！若失去了历史文化的根基，毫无疑问，整个城市的步伐就会变得轻飘飘的，它没有足够的后劲和动力，那怎能走得远呢？

在城市寸土寸金的当下，在住房亦成为民生无法回避的难题的当下，对物质文明建设的考量似乎高于一切。然而，若是能在这一路向前狂奔的高速路上减速慢行，为一座城市的文化传承和建设留有空间，冷静地思考它的未来，需要勇气和智慧，也需要长远的独到目光。

看着眼前城市中的历史文物开始变得稀有甚至陌生，不能不让我们感到担忧，因为它们所传承的正是一座城市的灵魂，是能够让城市成为永在的根脉。如果我们能够给这些历史文化的产物留有一定空间，我想，它们所能回馈的，将会远远超过这些空间本身的价值，甚至是如今的人们永远都意想不到的礼物。（作者系中国海洋大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