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天新
【在巴格达，大饭店和政府机关均被4米高、1米多宽、30厘米厚的防爆墙包围，当经过两边都是围墙的街道时，伊朗诗人哈米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妙语，this is greater wall（更宏伟的长城）。】
“阿拉伯文化之都”由阿拉伯联盟发起，得到了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支持和资助。之前已有发轫于雅典的“欧洲文化之城”，从原先的每年一座城市变成四座城市。阿盟选中的第一座城市是开罗，迄今已有17个不同国家的城市当选文化之都，巴格达是第18座，我们参加的是闭幕庆典。
机会难得，伊拉克方面很重视，这也是展示新政府形象的好机会。阿盟22个成员国均派出代表团，其他穆斯林国家也都有嘉宾，包括伊朗，德黑兰与巴格达早已恢复通航。组委会还邀请了一批流亡海外的伊拉克作家，遗憾的是，我的两位诗人朋友阿里和萨尔都没来。阿里也是活动家，早在2002年便邀我参加他主办的苏黎世诗歌节，而萨尔同时是演员，我曾在他巴黎家中小住数日。
在阿盟和穆斯林国家以外，还有四位来宾，那便是俄罗斯诗人叶甫盖尼、波黑诗人萨比、克罗地亚小说家米兰尼奇和我。我们与客居丹麦的伊拉克诗人阿尔法克组成小团体，经常同车出行、同桌吃饭。两位南斯拉夫人平均身高1.95米，他们是我们的天然联络员，走到那里都不会失散。我开玩笑说，和他们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因为有了最显眼的射击目标。
出人意料的是，英美等当初主导伊拉克战争的西方国家未有人被邀。理由是，那可能会成为基地组织的袭击目标。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人挺失败的，他们在伊拉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包括大量人员伤亡，到头来却成为不受欢迎的人。我曾在脸谱上调侃此事，我的美国朋友对此也很无奈。
我们下榻的水晶饭店坐落在巴格达市中心，在底格里斯河畔的萨都街，是伊拉克最高档的酒店，也是全国仅次于巴格达电视塔的最高建筑。1982年开始营业，后因炸弹袭击停业一年多，2013年经过一家土耳其公司装修重新开张。伊拉克人称其为伊师塔饭店（Ishtar），这是古代巴比伦人掌管爱情、生育和战争的女神，大堂中央立着女神的汉白玉塑像。
旅店里有免费的无线网络，可以用微信或微博联络亲友。但房间经常突然断电，每天不下十次，幸好恢复供电也较快。令人欣慰的还有蓝天白云，推窗可见底格里斯河，以及围墙外的天堂广场，那儿原本还有一座无名战士纪念碑。2002年，为庆祝萨达姆65岁生日，竖立起一尊塑像。不料一年后伊战即爆发，巴格达被美军占领，萨达姆像被拖曳下来，只剩一点鞋跟，记得当时画面全球直播。
对岸便是面积十平方公里的绿区，包含了世界上最大的美国使馆。据说有一万多员工和士兵，其中三千多是伊拉克雇员，可以说美军并没有撤离。当天下午，我们在警车引导下乘越野车到国家剧院。大饭店和政府机关均被4米高、1米多宽、30厘米厚的防爆墙包围，当经过两边都是围墙的街道时，伊朗诗人哈米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妙语，this is greater wall（更宏伟的长城）。
那晚是场交响音乐会，由国家交响乐团演出，共有50多位演奏家，其中女性六位。他们先是演奏了意大利作曲家威尔第和奥地利作曲家莫扎特的作品，接着是俄罗斯化学家鲍罗丁的《伊戈尔王》，那是索契冬奥会开幕式演出过的曲目。压轴的是伊拉克民乐，悲伤的曲调让我想起了西班牙的佛拉门戈舞。科尔多瓦的伍麦叶王朝是阿拔斯王朝的死对头，却都流淌着阿拉伯半岛上贝都因人的血液。
国家剧院能容纳一千多位观众，其中一半是本地观众，有的扶老携幼。从演奏国歌时起立的神态和掌声来看，并没有太多战争的恐怖阴影。我的心渐渐放宽下来，看来组织者花费了心思，特意安排了这场欢迎晚会。演出结束后，我们被送回宾馆用餐。那会儿夜幕早已降临，窗外虽不是灯火辉煌，也可称张灯结彩了，我看见了天上的星星。
《中国科学报》 (2014-04-11 第19版 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