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懋仁

有人认为，文科的研究就是无中生有。只有做到无中生有，才能做成大蔓（音腕）。另有人说，做社会学研究就是给政府的行为进行粉饰，所以不屑去做。对社会学我不了解，但对于所谓文科做研究就是无中生有，这倒是需要琢磨一番的。

几年前，有位博士生做过我的助教，她是做教育学的，在一次偶然聊天时，得知她对她的博士论文十分苦恼。她在做一位教育理论家的题目，但就是不知如何下手。她说，她读过这位大家的著作和文章，觉得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不知道在博士论文中怎么去写。

我发现她的思路很有问题。人家说的话，做出的理论，再正确、再有道理，也没必要由你去做论证。你做博士论文，是要干什么？是要找毛病，是要去批判。再正确的理论，也一定是有缺陷的。你要做的，就是去发现这些缺陷，找出病根，对其针砭。没有批判，就没有创新，也就没有提高。如果要做论文，这就是一种做法。那位博士生似乎以前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至于她是不是茅塞顿开，我就不得而知了。但看她的表情，至少是认可那确实是一个思路。

凡事都有理相通。做社会学，可以做社会学理论的研究，也可以做田野调查，研究一个个具体问题。一个婚姻家庭的领域，能做出多少社会学的题目来？那几乎就是数不胜数。

说文科研究要善于无中生有，这也得两说着。我见过无中生有的研究。那是在某个哲学类的领域，有一次开学术年会，一些研究者拿出的研究成果，就是在构造一个又一个理论体系、话语体系和方法体系。当时我脑子里就有这样的想法：这都有什么用？都想当黑格尔？都想创立自己的理论宇宙？这种大而无当的研究，确实是像在无中生有。当然，并不是说创造理论体系的研究就是无用的。但是一些研究者，他们的研究缺乏实际基础，也缺乏充分的研究资料和研究成果，闭门造车，搭建空洞的逻辑框架。

文科领域，包括文学、史学、哲学，这属于人文学科的门类；也有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法学、行政学等社会科学的许多门类。每一门学科都有自己专门的领域，与其他学科之间也有交叉的领域，所以能做的研究很多。文学类，仅《红楼梦》就能说个没完，如加上中西文学的比较研究，领域又不知能扩大多少倍。史学里不仅研究的题目多，而且各种不同的历史观就相互打着架呢，比如，在国内一些人头脑中，只要过去曾经被认为是正确的，他们就一律予以否定；只要过去曾经是被批判的，他们现在就一律予以夸耀。这里缺乏实事求是的分析，缺乏翔实史料的佐证。对于这种历史虚无主义，既需要批评，更需要研究。在哲学领域，要争论的问题就更多了，都研究西方哲学，但绝大多数研究者似乎只去捡西方大陆哲学的余唾，或非理性主义那部分。对于分析哲学，很多所谓知名的哲学研究者根本没有能力去碰，他们的数学逻辑知识贫乏得可怜，连命题演算和谓词演算都没听到过。

在社会科学各个领域的研究中，要做的事情多得很。比如，在经济学领域，中国近年来的经济发展中，成功因素到底是什么？这种发展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危机因素？我们现有的经济学理论对中国这样独特的经济现象有什么样的理解和说明？不能说这些题目完全没有人做，但做的人不多。很多经济学研究一上来就是函数与公式，而且其研究理论依据都是西方经济学理论。除了拿西方的理论当法宝外，一些研究者似乎就什么也不会做了。

自2004年起，国内开始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建设工程。这很有意义，这不仅要解决过去我们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中存在的问题，更要解决对于国内各个文科领域中的思想与理论问题。经济学领域，多年来，有一个共同的潜意识，就是几乎都是在推崇西方的经济学理论，几乎所有大学都在课堂上讲授新自由主义的经济学理论。不仅在经济学领域，在政治学、行政管理学、社会学等领域，都存在类似问题。当然，西方的这些社会科学理论也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也有可以借鉴的地方。但总体上，它们对于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造成的弊端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所以，马克思主义理论建设工程，面临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对包括经济学在内的各项社会科学领域进行深入广泛的研究，同时在实事求是和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创建用马克思主义指导的中国社会科学各领域的理论。文科各学科的研究者是不是也可以尝试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观点和立场、方法来对本领域现存理论进行分析和研究，并尝试创立这个领域的有中国风格的新理论？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当代中国，文科领域的研究不是做得足够了，而是差得很远。一个国家的复兴，一个民族的崛起，科学技术是不可缺少的硬件，而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的繁荣更是不可缺少的软件。在这方面，我们能拿出来多少过得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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