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国群
《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涉及15项、60条改革任务。《决定》在民间引起了广泛、热烈、持久的反响，总的评价是正面的，平息了很多争议，提振了大家的信心，在学习、讨论和交流的过程中正在凝聚改革的共识，形成推动社会进步的强大力量。
我认为，此次三中全会体现出如下三个鲜明特点：一是总揽全局，体现了顶层设计的理念。《决定》以经济体制改革为核心，同时强调“六位一体”协调发展。这与以往三中全会的决议是完全不同的。在强调我国的基本经济制度之后，提出要完善现代市场体系。显示当前改革是从体系的角度进行思考的。
二是虚实结合，体现了改革张力。《决定》对未来的改革方向作了整体勾勒，同时在某些领域作出了非常具体的规定，提出了很多措施。比如国有企业上缴30%利润，院士的退休机制，高级官员的官邸制等等。在大局上和方向上中央形成了清晰的思路。在具体的路径设计和改革力度的把握上，仍然需要在实践的基础上进行探索。
三是渐进稳妥，排除了一些激进的主张。《决定》显示出在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原则下推进改革的主张。排除了私有制，效仿西方新自由主义等激进的做法，同时也排除了回到改革前的计划经济的主张。《决定》的表述为：“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重要支柱，也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根基。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都是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重要基础。”在这个基础上《决定》提出了两个毫不动摇，在发展公有制经济的同时，也要发展非公有制经济。公有财产不可侵犯，私有财产也不可侵犯。
政府与市场关系的定调是《决定》最大的亮点。历史性地看，市场和政府的关系在我国经历了一个复杂、曲折的发展过程，对市场作用的认识是逐步深化的。目前的表述客观反映了当前阶段对市场作用的最新理解。改革开放前，我国实行计划经济，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市场没有作用的余地。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了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1984年，党中央提出了实行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的口号，市场的问题变得无可回避。90年代以前的思路是限制和管理非公企业和个体工商户。1993年，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提出要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使“市场在国家宏观调控的作用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而此次三中全会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从“基础性”到“决定性”的变化，意义十分深远。
当前很多社会矛盾与我们没有厘清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密切相关。主要表现为贫和富，城和乡，官和民之间的矛盾。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对解决这些社会矛盾意义重大。以城乡关系为例，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我们主要通过工农业产品的“剪刀差”，农业补贴工业来实现发展。在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中，农村的财富以人力资源等方式流入城市。而最近几年，地方政府又开始大行土地财政。农村的财富以各种形式大量流入城市，某种程度上带有政策的强制性，而非遵循市场交换的机制。要解决城乡之间的矛盾，我们目前的资源配置方式就必须作根本性的改变。
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关键是转变政府职能。凡是市场能发挥作用的地方，政府应考虑让市场发挥作用，而不是限制或者用其他方式取代。政府转变职能应该是把经济型和管理型的政府转变为均衡型和服务型的政府。政府转变职能的动力何在？我认为主要来自于政府外部，主要是市场的力量。
《决定》对转变政府职能提到“加速”二字。原来很多行政审批要减少甚至取消，最终要形成一个负面清单的管理体制。除了极个别领域，各级政府原则上不再投资办企业。通过市场购买公共服务。释放公共、事业单位等的市场资源，优化政府机构的流程。最终目的是要建立服务型、法治型政府。《决定》释放出了明确的转变政府职能的信号，提出建立透明的政府预算，改变目前以间接税为主的税收体系等等。这些看似与转变政府职能关系不大的条目实际上与转变政府职能密切相关。
政府职能转变并不是目的，而是要激发民间的活力和创造力。改革开放的最初十年，我们激发了8亿农民的积极性和创造性。第二个十年，我们激发了国有企业的活力。第三个十年，我们通过全面对外开放，以加入WTO为契机，将我国经济融入到世界经济体系中去。未来主要应通过政府职能的转变和经济社会的转型把我国建立成为一个创新型国家。
政府在转变职能的过程中在经济领域应当承担什么职责呢？我认为首先应创立规则，形成公平、公正的市场竞争环境。二要创造条件，形成统一开放的市场。三要规划和引导基础设施建设，搭建公共服务平台。四要维护我国企业在海外的合法权益。五要通过货币政策保持物价的相对稳定。
在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时，我们也应当避免一些认识上的误解。应当避免将财政资源直接用于创办或扶持一些企业，但政府在宏观调控、国际国内市场秩序的维持与协调、提供公共服务、保护生态环境等方面的责任不是要削弱，而是要加强。即使在市场资源配置方面，政府也需要在某种程度上发挥一些积极的作用。
（作者系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
《中国科学报》 (2014-01-25 第7版 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