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的科学家》,弗里曼·戴森著,肖明波、杨光松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13年6月出版
■尹传红
跟斯蒂芬·霍金和几年前过世的约翰·惠勒类似,今年已九十岁高龄的弗里曼·戴森身上虽没有诺贝尔奖的光环罩着,但在物理学界却也是大师级的人物,其地位和影响与诺奖得主相比丝毫不差。
早些时候有一种说法,认为戴森在量子电动力学理论方面所做的重要工作,理应获得诺贝尔奖,至少应该获得比现在更高的荣誉。
当然,不乏另外一种解读。一部介绍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及其科学大师们的著作《谁得到了爱因斯坦的办公室》,对戴森有这样一番议论:“他不能投注全部心力只做一件事。他既是粒子物理学家,又是天体物理学家,还是理论数学家。”
而戴森本人则这样为自己开脱:“我脑子没有年轻人快,跟他们一起凑这个热闹(指超弦研究)不太明智,所以,我选择做一点不太时髦的工作,比方说研究生命的起源。”有一次他还向人发问:“你去过剑桥吗?那儿到处都是疯子——一帮怪物和独行客,成天琢磨着干一件很难却又能名垂青史的大事。他们疯狂有什么不对吗?大自然就是疯子。我倒希望高等研究院能多一些疯子。”
戴森的几部作品——《宇宙波澜:科技与人类前途的自省》、《全方位的无限:生命为什么如此复杂》、《太阳、基因组与互联网:科学革命的工具》、《想象中的世界》和《反叛的科学家》,都有了中译本,而且颇受欢迎。其文字优雅飘逸,思想深邃奔放,个人风格印记彰显。
戴森很注重也很善于讲“故事”。他论述的主题往往由自己的一段亲身经历或体验展开,有时甚至还铺以相当翔实的细节描述。他说过,“要明白科学以及它和社会互动的本质,你必须检视个别的科学家,以及他面对周遭世界所抱持的态度。研究由科学所衍生之伦理问题的最佳途径,是实地了解科学家所面临的一些进退两难的现实窘境。再则,鉴于第一手资料往往是最可信赖的,我就由自己的亲身经历写起”。
戴森喜欢拿科幻小说来说事讲理,做案例分析,并以此比照和评价科学事实,这也是其作品内涵丰富、可读性强且颇具启发意义的一个十分显著的特色。他把自己从事的科学称为“自己的领域”,而将科幻小说当做“我的梦想家园”。他认为科幻小说比科学本身更能让人明白易懂,且可以“显示有人情味的输出”。这通常要“比任何统计分析都高明,因为真知灼见需要想象”。
我想,戴森其人及作品之所以富有情趣、魅力十足,主要是因为:第一,他对科学的本质洞察入微,对科学的思维方式也有精深的理解;第二,他涉猎广泛、视野开阔、思想旷达;第三,他具备深厚的哲学素养和浓郁的人文情怀;第四,他个性鲜明、见解独特,而且善于表达。
作为一位深具远见卓识与人文情怀的智者,戴森常常还抛开职业褊狭与门户之见,在作品中探讨战争与和平、自由与责任、希望与绝望等事关人类前途和命运的伦理问题,时有发人深思之论、促人警醒之语。他相信,在科学进步的同时如果没有伦理的进步,那么科学注定要把巨大的困惑和灾难带给人类。尽管他往往是从自己熟悉的科学角度记述和描绘未来,但他并不主张科学是唯一有权威的声音。他告诫说,科学与宗教一样,其权力也常常被滥用。“只有宗教的呼声与科学的呼声加到一起时,伦理所关心的事情才会超越人类眼前的利益。”
戴森还在其多部作品中“检讨”科学的过失,感慨科学与技术的发展结果难以预料,我们都缺乏高瞻远瞩的智慧来判定哪条路会通向灭亡与沉沦。他甚至坦言,科学应该为一些严重的社会问题乃至罪恶的产生承担责任——这是他的大多数科学家同行不愿意接受的观点,但戴森为人著文思想境界之脱俗、高远,由此可见一斑。
《中国科学报》 (2013-06-21 第14版 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