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鳞次栉比的大楼间,看着面目相似的城市,我们往往会迷失,这是我生活的城市吗?和其他城市有什么区别?
每座城市都有它自己的故事,而这些故事中的人和事已消失,留下的是建筑、街道以及名称,它提醒后人这段历史,也能够让后人触摸到、感受到历史。
改革开放30多年来,国内的城市发展之快甚至让我们还来不及思考:如何保护历史、建造现在、预备未来。
本期专题的图书聚焦于城市。
《寻城记》(成都、重庆、武汉、广州、杭州、南京),田飞、李果著,商务印书馆2013年出版
《收缩的城市》,[德]奥斯瓦尔特主编,同济大学出版社2012年9月出版
《凝固的旋律——马计斌建筑摄影作品选》,马计斌著,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12年12月出版
■本报记者 温新红
从一次不经意的行走,到有意识地寻访,田飞和李果夫妇用了八九年的时间将藏在城市中间的老建筑、老街道挖掘出来,打开了一段段人们忘却的历史、尘封的记忆。
对田飞和李果来说,他们行走中最深的感受是,寻访到这些旧址时带给他们的意外和惊喜。
但对读者来说,就是意外以及失望。多数人拿到这套书——《寻城记》都会认为这是一套旅游指南类图书,因为书中介绍的景点在普通的旅游书中找不到。事实上,有些人是打算按图索骥,结果他们会发现,《寻城记》作者当年走过的地方一大半都消失了——大多数地方已找不到或者和书中斑驳的影像不一样了。
缘自一次偶遇
2003年的一天,田飞和李果在成都街头闲逛,非常偶然地,他们走到一条小街上,四圣祠街,一个让他们感到陌生的地名,两人很好奇,就走了进去,没想到看到一座保存很完好的教堂。
“教堂很高,很雄伟。”他们很意外,田飞是成都人,生于斯长于斯,李果大学毕业后也留在成都生活多年,他们认为很熟悉的城市,却有一座从没有听过的如此好的教堂。
这种意外和惊讶或许在许多人的心头撩过,可随后就扔到一边。然而这次偶遇,却注定要改变田飞和李果的生活轨迹。
当时,两人就决定要在熟悉的城市里寻找不为人所知的遗迹,并定下这本书的名字——“寻城记”。
他们开始做的功课是查资料,找到一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版的史料,如“历史建筑保护名录”之类的,再按照名录一个个地方去找。老城墙、教堂、医院、学校、工厂、公馆等,记录并拍摄下一个个在大家常识里没有的、老成都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他们拂去历史的尘埃,让包含故事的建筑展露在人们的视线中。
有时寻访的过程颇为“曲折”。他们在资料上看到成都有一处名为“白家塘天主堂”的历史遗迹,就位于城北的白家塘街上。可是他们在这条街上转了好几圈,也没见到教堂的踪影。街边的住户说就在对面,可对面是红砖房,问了几次未果,他们只好再次来到红砖房前,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确实是一座礼拜堂,只是早已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被红砖楼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这座天主堂是上世纪初西方传教士修建的,有西洋教堂特有雕花拱门、哥特式尖窗。天主堂后还有一排简陋的平屋,当年的牧师,年近百岁的湛老先生仍默默地守候在这里。“我们非常珍惜这样的寻访过程。”田飞说。
惊喜也是不断出现。他们找到位于成都城东南处的一片老洋务工厂。老工厂原为丁宝桢出任四川总督时,由德国人设计并监造的四川机器总局的分厂,专造枪炮火药的兵工厂,俗称“白药厂”。老厂建国后改作军工企业,少为外界所知,同时也保留下大量的工事房、仓库、碉堡、围墙等旧时遗迹。这样的发现有很多。田飞告诉记者。他们用了一年多的周末时间寻找成都的遗迹。
熟悉的陌生城市
寻城记,主要是在寻找的过程。寻访给他们最大的触动是:“看似熟悉的城市,其实非常陌生。”因此,他们相信这种感受在其他城市生活中的人也会有。
之后他们又和朋友一块寻访了重庆。并在2007年出版了《寻城记·成都》和《寻城记·重庆》。
2008年,田飞和李果决定放下他们所经营的公司,专心做城市寻访。成都和重庆之后,他们又相继寻访了武汉、广州、杭州、南京。
首先也是查资料,去之前他们会对所寻访的城市作长时间的准备,查寻名录、史志、地图,对残留下来的遗迹旧址作一一记录。
为了能更深入地了解每一座城市,他们都会反复数次前往这座城市。第一次他们会把所收集到的遗迹撒网式地走上一遍。回到家中,经过整理分类,查找文献史料以及书写,他们对这个城市有更多了解,于是就有了第二次寻访,补充第一次所遗漏的地方。
第三次寻访是在书稿完成之后,他们会再次来到几个城市。一是补遗,二是回访,这些历经千百年岁月洗礼的古城古都的再次突变,也就在这转瞬之间。
每次的寻访都十分辛苦,说走遍老城区也不为过。他们每天早上7点起床,8点前出发,直到太阳西下才回到住宿地,这十几个小时,全部路程都是步行或单车。田飞说他现在走路时间都不能太长,是那些年寻访时留下的后遗症。
“那时,我们有一种冲动和激情,无论是肚子饿,还是走得特别累,都会被忽略掉,不会特别在意。因为有另外的东西在吸引你。”田飞说。
每天在老街里行走,和周围住户聊天,拍那些遗迹,田飞说寻访特别能让他们体会到这个城市的不同,“一个城市的特质就在老城区、老建筑里,这是这个城市区别其他城市的特征,是不同于国内千城一貌的街道、商超、高楼大厦的真正内质”。
田飞过去没去过武汉,和许多外地人一样,对于武汉的认识,也仅仅限于黄鹤楼、晴川阁和武汉大学。通过了解,他们重新认识了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商业重镇、国际大都市。雍容华贵的洋行大楼、迷宫般的跑马俱乐部、接栋连檐的里份群、货通九省的客货大码头一一浮出了水面。第一次寻访武汉就收获了诸多的意外和惊喜。
在寻访杭州时则有些不同。他们初访杭州时主要收集到的是庵庙、教堂、公馆、别墅、弄堂、老宅府邸等建筑遗迹。回去整理资料时方才发现曾经被誉为“东南佛国”的杭州城,至今仍残存有大量石塔、经幢、造像、碑文等佛教石刻遗迹,分别散布于西湖周边的乱石荒草之间。第二次的寻访则有了新的主题。
“有时我们会形成一个习惯思维模式,即媒体常常呈现出来的多是那些大家所熟知的、司空见惯的。而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遗存还有很多,只是人们早已习惯了固有的认识,少有人去关心、发现和提及。我们可以在全世界的著名景点前到此一游,但却从不会走进身边的一条老巷,不屑于身边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寻访的过程中除了感动和激情,更多的是思考,田飞的观念在不断变化。
《中国科学报》 (2013-06-14 第14版 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