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
一年已过大半，年成几何，大致可掐指算来。但算来算去，唯有这文学奖是最难有个准数的。大的如诺贝尔文学奖，因为实在难以猜度，终于导致英美有好几家赌博公司开展了对其的博彩业务。对将于10月颁出的2011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据说众赌庄首先一致看好的是美国小说家马克·麦卡锡，再依次是肯尼亚的恩吉古·瓦蒂昂戈、美国的唐·德利洛、日本的村上春树和阿尔及利亚的阿西娅·杰巴尔，我国诗人北岛前几年在这一方面的排名一直较为靠前，这一回却难见其名，但也很难说这顶桂冠最终是落在了哪一个人的头上。
至于国内的文学奖，近来最受关注的无疑是茅盾文学奖了。据报道，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评奖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于8月2日在北京召开，这标志着为期20天的评奖工作已正式启动。据悉，本届参评作品多达178部，而在评奖方式上，将向社会公布实名投票结果，使群众可以随时监督评奖过程，也可以随时评论每个评委的投票。
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李冰则在此次会议上强调，文艺评奖中的“小圈子”倾向已备受社会诟病，所以他希望评委们要有全局观念，务必放下各自的“小圈子”。有改进的勇气和方式，更有严正的要求，但可以想见，事后仍免不了读者和看客们的“说三道四”，当然，自始至终，心态最为纠结的，是与“奖”关涉密切的作家们。
“武有第一，文无第二”之说，想来很有道理，所以要想在文学奖上做到绝对的客观与公正，显然是不可能的。按照诺贝尔先生郑重立下的遗嘱，文学奖评选标准应是“创作出有理想倾向的最优秀作品的人”。不难理解，这句话的关键词汇当是“理想”，而在诺贝尔这个无政府主义者看来，“理想”的含义即是对宗教、政权、婚姻和社会秩序等持批评和谴责的态度。自然，所谓的“理想倾向”，人们也当更多地联想到抗争与独立。可是很遗憾，这项遗嘱到了负责颁发诺贝尔文学奖的瑞典文学院的诸位评委手里，“理想”就被解释成了“理想主义”，而文学上的正统性、符合宗教精神和社会道德秩序、能激发人乐观向上的情绪就成了他们判别作品的标尺。
除了上述因素，国内这几年的文学评奖，似乎更见名利场上的“风云争霸”，几可称作“闹剧”的事例屡屡见诸报端，使文学内外，为之不齿或寒心的大有人在。“如今泥沙鱼龙沐猴而冠的所谓‘文学奖’，并不具备给中国文学以评价的资格……文学奖，在如今这个以不公平为特征的时代，经常是侮辱人心的工具。”著名作家张承志至今仍保持着直言无忌这一难能可贵的品格，此话听似尖刻和愤激，但足可为许多有成就但依然“正统”的作家之代言。
文学奖本身并没有错，它总是心存善意的，也意在总结和激励。作家张炜对此深有感触：“得奖，这只说明评奖的人给予了你珍贵的鼓励，你应该感谢这鼓励，同时也要明白一切都要交给时间，要做得更好。只有行业里的傻子才会为某个奖赏去奋斗且沾沾自喜。心灵之业如果变成了摸彩和体育赛事一类的东西，那就太廉价了。”但毋庸讳言的是，这样的“傻子”颇有层出不穷之势，且越来越在创作之外神通广大，也越来越把“奖”当作晋身之阶和名利之源，而丝毫不思忖一下这“奖”那“奖”是否与自己名实相符。
1927年9月，当鲁迅得知自己已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时，他当即拒绝道：“……我觉得中国实在还没有可得诺贝尔赏金的人，瑞典最好是不要理我们，谁也不给。倘因为黄色脸皮人，格外优待从宽，反足以长中国人的虚荣心，以为真可与别国大作家比肩了，结果将很坏。”如此的不为所动，如此的硬气和警觉，如今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不断听说的是，为了评上某个“奖”而不断折节的几近“文人无行”式的故事。但眼下在这扰扰攘攘之中，毕竟还不全是为奖而全然忘了作家本分或责任的人。
从报上得知，天津女作家赵玫自从得了第一个鲁迅文学奖后，这些年她就不再申报任何奖项。原因有二，一是不愿因庸俗的“运作”而亵渎了文学的真谛；二是远离尘嚣，她还想写出更好的作品。一个作家及其作品的值得亲近与信赖，往往也就因此而起。
不由得想到了孙犁和杨绛，因为这一阵子对这两位作家说道较多，而说道中见得最多的是同道中人难以比肩的尊崇与感佩。孙犁是一位少有的真正纯正与纯粹的文学家，他从不凭借与谋求文学以外的任何东西，他在文学上的成就，依靠的只是其自身深厚而独到的创作功力。而一贯安宁与淡泊的百岁老人杨绛则是“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由此看来，许多时候，不仅要将人人趋之如鹜或来历不明的这“奖”那“奖”之类视若浮云，还得要有“不畏浮云遮望眼”的气度和境界。
《科学时报》 (2011-08-18 B1 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