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梅芳 北京科技大学科学技术与文明研究中心
■ 吴 慧 上海辞书出版社
□ 记得数月前，我曾推荐你看过一部印度影片《3 idiots》（中译名：三傻大闹宝莱坞），当时面对满耳的高考话题，不禁就想起了这部片子。说实话，印度的影片我看得少，留在脑海中的直观印象不过只有五颜六色的纱丽和欢快绚丽的青春歌舞，剧情似乎也总脱不了穷小子娶富贵女或灰姑娘的故事桥段。同样有漂亮的纱丽和美妙的印度歌舞，这部片子涉及的话题却颇有些不同。
都说印度的教育制度十分刻板，学生面临的竞争压力可排到世界头名，成千上万的学生为了进那么几所名牌高校而挤得头破血流。填鸭式教育、社会资源紧缺，就业机会有限，贫富悬殊，自杀率居高不下，这些问题在《3 idiots》都有所反映。
■ 影片里的三个学生有不同背景：受寄望的双职工子女、讨生活的穷苦孩子、没有牵挂护恃的孤儿，他们在机械大学学习，或唯唯诺诺于课业，或寄希望于神佛，还有一个挑战课业的窠臼框架，他是主人公兰彻。他戏弄教授、对抗学长、在开学典礼上让校长下不来台，但大家都喜欢他。不肯背书本概念但却会运用物理原理造实验工具做各种发明，他帮助朋友做成小飞机，用第一名的成绩打败学长，帮助朋友找到自己心中的人生，帮助女友完成遥控手术救活姐姐的孩子，最终打动了所有禁锢势力的象征——校长，还抱得美人归。所有的好事都来了，简直就是一曲大地欢歌。难怪这部电影受到拥趸，它用美好的想象安抚了众多受到约束禁锢的心灵，也以此为定力，反思了教学，乃至对“科学”和“技术”的认识。
我写这一段时已经距离你的开篇过了几个月，接续这个“三个傻子上学记”的话题时，准备高考的学生快迎来大学的期中考了，因为他的“IDEA”被追捧的乔布斯又引起了关注，我也不禁要想一想，教育和科技推崇的究竟是什么。
□ 时隔数月再谈起这部影片，留在我脑海中的细节已不是那么丰富了，不过这也正好可以检验它的时空穿透力和影响力。因为，最后能留下的应该也是给观影者印象最深刻的内容吧。这部片子以喜剧的方式巧妙地回避了严峻的社会现实，最后让白日梦成真。实际生活中，大多数人都被磨平了棱角，为的是能融入既有的框架，获得被认可、被接纳和得到有限自由的人生。兰彻这样的人要么四处碰壁、潦草一生，要么成为时代先锋。但这世界上能有多少个乔布斯呢？不正因为少之又少，所以才显得弥足尊贵吗？
教育是人们实现社会化最主要的途径。理想地看，它不应该只是为学生提供就业和提高社会地位的通道，更是培养他们人生观和价值观念的重要场所。对事物的好奇心、对知识的自由追求、积极乐观的心态、挑战权威的勇气等等，这些兰彻身上所具有的优秀品质，却正好是被填鸭式教育所压抑和摈弃的。我们今天称赞和仰慕乔布斯的，不正是那难以企及的追求自由的勇气和创新的精神吗？但是，创新大师的出现，不能只依赖于个别特例人物的雄起，更应期待的是教育体制的变革和完善。
■ 对教育的反思中也应该会有对科技认识和理解的思考。影片中鼓励观众去理解的科技，是不落窠臼的开放式、灵活实用的操作，虽然实际上这更接近于技术而非科学理论。有趣的是，兰彻的发明创造还真的体现了人本主义和人文情怀，为朋友做的模型飞机是为了实现梦想完成学业。极尽就地取材之能为女友姐姐接生，救活了小婴孩的同时是救活了他自己的学习理念，学习不是为了背会书页上的字，而是要让它们变成生活本身，所以学习和工作，都应该是出于本心的爱。
我很喜欢其中的一个环节。兰彻在开学典礼上诘难校长，宇航员必须使用特定的钢笔来对抗失重环境，那他们为什么不用铅笔？影片结尾处，校长终于激动而关切地回答他，因为铅笔渣子掉在空中，后果会很严重。自由和刻板在这里打了平手，科学和技术在这里也连接出一个结点。这是古板校长唯一的一次胜利，但希望所有人在这里停一停想一想。
□ 是的，科技发展的最终目的还是造福于人类，人本主义和人文情怀本来就应该是其最深层的内涵。近一个世纪之前，萨顿倡导在科学和人文之间架起桥梁，抛弃科学中的冷漠和无动于衷，让科学发展充满人性。数十年以后，爱因斯坦在《罗素—爱因斯坦宣言》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呼吁核能的和平利用，他时刻不忘提醒人们“关心人的本身，应当始终成为一切技术上奋斗的主要目标”。的确，我们倡导科技，推崇创新，从来都不应该是为了发展而发展，为了创新而创新；更不是为了占有、扩张和掠夺。教育和科技应以人为本，这句话看似老生常谈，却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什么时候强调也不过时。
■ 《3 idiots》的视角，反叛了窠臼沉闷的教条，用欢蹦乱跳的理想情绪挑战了权威和尊严，但是说它在歌唱科学人文的叙事曲则又是过誉。影片对“人心”的向往的主体，与其说科学无如说是技术。科学为人所知的最直观途径是技术，但会用技术不等于理解科学。
愿出于理念上的东西，最终能够感染电影中的那位权威校长，感召到活泼泼的生命力，打开他人心的一面，也更愿生活中的兰彻得到校长的那支代表认同和欣赏的钢笔，打开更广阔的科学和技术的蓝澈的天空。
《科学时报》 (2011-10-25 B4 读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