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夜之间，意大利外科医生Paolo Macchiarini成为了医学明星。

2011年，他宣布成功制造并植入了世界上第一根“人工生物气管”，可以帮助气管衰竭患者恢复正常生活。这看起来可以解决医学上的两大难题：器官排斥反应和缺乏供体器官。他迅速受到追捧，被誉为“干细胞移植的先驱”。

而此后，他创造的“奇迹”迅速破灭。

在2011-2014年间，他为至少8名患者植入了“人工生物气管”，其中7人都死于并发症，另一人能活下来是因为在术后将人工气管移除了。

2019年，Macchiarini在意大利被判处16个月的监禁；2022年6月，他又被瑞典法院判处负有刑事责任，缓刑执行。

然而，他发表在《柳叶刀》上的2篇病例报告论文至今仍未撤回。2022年，有学者联名在《英国医学杂志》上公开发文，讲述了他的丑闻。文中还提到，学者们曾要求《柳叶刀》撤回这2篇论文，但被杂志拒绝。截至目前，这2篇论文已被引用1000多次。

近日，《柳叶刀》对这2篇论文表达关切，这也意味着，论文仍可被继续引用。

Paolo Macchiarini 图源：撤稿观察

8例手术7例死亡，却得到学院“庇佑”

2008年，在全球最富盛名的医学院之一——瑞典卡罗林斯卡学院，也是诺贝尔奖委员会所在地和颁发地，再生医学领域著名领军人物Macchiarini制造并植入了世界上第一根“人工生物气管”——他在生物反应器装置中培养出生物干细胞，用塑料管替代受损的气管，并在塑料管中播种了这些被培养出来的干细胞。

这迅速赢得了世界关注和多方赞誉。2011-2014年间，他在美国、瑞典等国为至少8名患者植入了“人工生物气管”。然而，此后有7人都死于并发症，另一人能活下来，是因为在术后将人工气管移除了。

2014年，Macchiarini的4位同事向学院提出正式投诉，指控他此前发表的几篇论文故意遗漏了患者严重的并发症。他们还质疑Macchiarini未获得手术伦理许可。

接到投诉后，卡罗林斯卡学院委托瑞典乌普萨拉大学名誉教授、外科医生Bengt Gerdin进行调查。经过一年多的调查取证，Gerdin于2015年5月发布了调查报告，结论是Macchiarini存在学术不端行为。

然而，仅3个月后，校方就否认了这个结论，他们认为，Macchinarini及合著者“令人满意地反驳了”Gerdin提出的问题，并表示将保留Macchiarini客座教授的职位。该学院的前副院长还表示，“Macchiarini在某些情况下行事不够谨慎，但不构成学术不端。”

2015年9月，《柳叶刀》也发表了一篇社论支持Macchiarini，其标题是“Macchiarini没有学术不端的行为。”文中表示，“在最终调查结果之前，将科学家的专业声誉拖入负面宣传的阴沟里是站不住脚的。”

卡罗林斯卡学院及其附属医院还多次向实名举报的4名同事施压，试图让他们噤声。

“他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骗子之一。他在初期说服了卡罗林斯卡学院，这项研究可以让学院出名，因此得到了试验许可。甚至在我们的调查结果公布后，学院还替他遮掩。”Gerdin说。

情感诈骗，美国电视女制片人险上当

令人惊讶的是，Macchiarini的“骗术”不止用于医疗及学术，他还是个骗婚高手。

2016年1月，美国知名杂志《名利场》上刊登了一篇长篇报道，详细讲述了从2012年起，Macchiarini是如何取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一名新闻制片人的信任，与其几近结婚的故事。

最初，NBC制片人希望做一期关于这位“创造了奇迹”的医生的节目，后来接触过程中，她被Macchiarini编造出的耀眼简历及成就、天衣无缝的吹嘘所迷惑，以为遇到了真爱。

在筹备婚礼过程中，Macchiarini骗她“俄罗斯总统普京、法国总统萨科齐、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奥巴马夫人米歇尔等”都将出席婚礼，而天主教教皇弗朗西斯将为他们主持仪式，且提供了丰富的佐证细节。

然而，事实上，Macchiarini有一位妻子，且已保持了30年的婚姻关系。

直到收到朋友的提醒邮件，信中介绍了教皇公开的行程计划，这位NBC制片人才如梦初醒。

她雇佣的一位做过15年警探的私家侦探表示：“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从未见过如此水准的国际欺诈行为……事实上，他能把所有细节都说清楚，自己还能将不同的生活和谎言区分开来，这真是太了不起了。”

后来，NBC制片人将这些经历告诉给了《名利场》，并证实Macchiarini申请卡罗林斯卡学院职位时伪造简历。

被引用1000多次，问题论文仍未撤回

Macchiarini的故事也引起了瑞典电视台一名记者的注意，这名记者持续追踪他的动态，拍摄纪录片素材。几乎与上述杂志报道同时，纪录片公开播出。

“最令人担忧的是，Macchiarini在没有进行动物试验的情况下，欺骗那些患者，说接受他所谓的‘人工生物’气管移植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选择。”该记者说道。

随后，卡罗林斯卡学院开始重新调查Macchiarini。在纪录片播出2个月后，学院解雇了Macchiarini，也解雇了力挺他的那位副院长。

然而，直到2年后的2018年，卡罗林斯卡学院才公布第二次调查的结果，确认他有学术不端行为。在这份调查声明中，该学院呼吁撤回Macchiarini等人的6篇论文，其中包含2篇在《柳叶刀》上被高度引用的论文。声明提到，“所审查的文章中存在严重的错误和误导性信息”：

1.对患者手术前后状况进行捏造和歪曲描述；

2.缺乏以生命指征（当特定治疗是生存的最后手段）确定治疗方案的理由；

3.在使用未经证实的治疗方法前，没有进行相关的动物实验；

4.缺乏伦理批准，违背知情同意原则。

随后，《柳叶刀》撤回了这2篇论文。但批评者指出，该杂志上还有2篇相关的病例报告论文也存在问题，也应被撤回。

2022年，批评者还联名公开致信《英国医学杂志》，要求撤回《柳叶刀》上这2篇病例报告论文，但被《柳叶刀》拒绝，且没有作出解释。

根据Web of Science，这2篇论文已被引用1000多次。

2月8日，《柳叶刀》对这2篇论文表达关切，并指出，自2018年以来，杂志社不断收到对于其病例报告可靠性的质疑。因此，在出版伦理委员会(COPE)的建议下，对这2篇论文表达关切。

而当Retraction Watch（撤稿观察）联系Macchiarini时，他表示不知道《柳叶刀》对论文表达关切，没有时间看这些。并回应说“我正在做手术，所以很忙。我不接受采访。”

参考资料：

1.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23/02/13/five-years-on-convicted-transplant-surgeon-earns-expressions-of-concern-from-lancet/

2.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18/07/06/the-final-verdict-lancet-retracts-two-papers-by-macchiarini/

3.https://www.science.org/content/article/disgraced-italian-surgeon-convicted-of-criminal-harm-to-stem-cell-patient

4.https://www.nytimes.com/2022/06/17/world/europe/macchiarini-windpipe-surgeon-deaths.html

5.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16/09/12/meet-the-filmmakers-who-cracked-open-the-case-against-star-surgeon-macchiarini/

6.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18/06/25/karolinska-finds-macchiarini-six-other-researchers-guilty-of-misconduct/

7.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14/12/12/revealed-complaint-lodged-macchiarini-super-surgeon-investigation/

8.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16/02/12/reading-about-embattled-trachea-surgeon-paolo-macchiarini-heres-what-you-need-to-know/

9.https://www.vanityfair.com/news/2016/01/celebrity-surgeon-nbc-news-producer-scam

10.https://www.bmj.com/content/376/bmj.o498.fu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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