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2月25日凌晨，美国司法部宣布终止“中国行动计划”的第二天，备受瞩目的华人科学家陈刚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评论：“我们都是陈刚”。

同一时间，《科学》杂志主编H. Holden Thorp在《科学进展》杂志上也发表了一篇评论，标题措辞非常直接：“中国行动计划”必须结束！

从2018年至今，这一备受诟病的计划延续将近4年，其间众多华人科学家深受其害，甚至“噤若寒蝉”。

针对同一主题，《科学》主刊和子刊在同期发表两篇评论，实属罕见，足见重视程度。而《科学》主编将主刊评论位置让与陈刚，自己署名的评论发在《科学》子刊，则充分传达出对陈刚的尊重和对“中国行动计划”的愤怒。

我是受害者

陈刚 图源：MIT

（以下引用部分均来自陈刚发表于《科学》的评论：《我们都是陈刚》）

猖獗的不法起诉使世界各地的人们感到恐惧。

科学共同体也不能对此免疫。

我知道，因为我是受害者。

陈刚是美国国家工程院院士、麻省理工学院教授，著名纳米技术学家，也是所谓“中国行动计划”中最受关注的被捕科学家之一。

在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任职的最后一周，2021年1月14日清晨，联邦特工冲进陈刚家，把他的妻子和女儿从睡梦中叫醒，给他戴上手铐，然后把他关进了监狱。

据美国司法部声称，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发现陈刚接受了大约2900万美元资金，资金来源主要是中国的机构。

指控称，陈刚在申请资助时并未按照美国能源部的要求，透露其与中国的长期联系。此外陈刚还被指控涉嫌电汇欺诈、未提交海外银行账户报告、纳税申报单上存在虚假陈述等。

在接下来的371天里，他和家人“经历了一个活生生的地狱”（陈刚语）。他的研究小组也被迫重新安置。

直到2022年1月20日上午，美国马萨诸塞州当地法院撤销了对陈刚的指控。

今年年初，我最终被证明无罪——花了两年时间。然而，我痛苦地意识到，我是不幸中最幸运的一个。

许多其他华裔美国科学家正因类似的所谓“罪行”而受到不公平的调查。或者他们仅仅为了避免成为袭击目标而离开这个国家。

2018年3月，特朗普政府公布对华301调查结果并对中国采取限制措施，其中提到所谓“涉嫌窃取美国知识产权”等行为。在此背景下，由美国司法部国家安全司负责的“中国行动计划”提出了针对中国企业、华人学者等的一系列诉讼。

据《麻省理工科技评论》在2021年12月发布的不完全统计，“中国行动计划”涉及的77个案件中，88%的被告是华裔或华人。

陈刚在评论中也表达了对这些科学家的关切。

我的苦难经历告诉我，政治影响科学和科学家，大学和资助机构必须为受到错误起诉的教师们挺身而出。

陈刚多次强调这一事件中麻省理工学院对自己的鼎力支持。

给我希望，最终拯救我的东西，也给所有大学上了一课。在L. Rafael Reif校长的领导下，我在机场被拘留后，麻省理工学院在经济和道义上给予了支持，而且我被捕后不久，学校就公开表示了对我的支持。

麻省理工学院教授Yoel Fink组织了教职员工的支持，由此产生了一封有200多名教职员工签名的公开信。这封信用事实来驳斥刑事起诉书，并以一个团结的声明结尾:“我们都是陈刚”。

……

麻省理工学院也支持了其他面临类似调查的教职工，其他大学却大多保持沉默。我敦促大学领导人、校董和校友会保护他们的教师不受这场错误运动的影响。人才流失和教职工的恐慌正在削弱他们的机构，支持有害的偏见，并破坏他们的生活。

在文章结尾，陈刚借用了马丁·路德·金在伯明翰监狱中写下的一句话，评价了“中国行动计划”所造成的影响：“任何地方的不公正，都威胁着一切地方的公正。”

够了，真的够了

Holden Thorp 图源：Science

（以下引用部分均来自Holden Thorp发表于《科学进展》的评论：《“中国行动计划”必须结束》）

当时政府认为有明显的证据表明中国对美国的经济干预，这必须得到解决。

四年后，几乎没有证据表明，被发现的非法活动的数量值得为运营该项目付出代价，也几乎没有证据表明，实际的商业秘密被过早地转移到了中国。

够了，真的够了——是时候结束这种资源和注意力的浪费了。

2019年8月，著名化学家H. Holden Thorp担任《科学》主编。他的研究方向涉及物理无机化学、药物开发、DNA芯片技术等，曾担任北卡罗莱纳大学校长、华盛顿大学教务长。

2020年3月和9月，Thorp两度公开喊话特朗普，呼吁其“尊重科学”。

科学进步依赖于协作，依赖于招募最优秀的人才来解决重要的科学问题，依赖于把这些发现传播给全世界。

因此，将科学作为一项与其他国家优秀人才开展的竞赛，作为隐藏着不能广泛分享的秘密的竞赛，违背了科学界的核心价值观。

Thorp认为，陈刚的最终无罪释放表明，所谓的“中国行动计划”在回报极少（在陈刚案中可谓没有回报）的情况下，已经对科学事业造成了多么大的损害。

“中国行动计划”未能取得任何成果，表明其背后的理由存在严重缺陷。

……

更重要的是，这种做法对与中国建立合法和重要的合作产生了“寒蝉效应”，更更重要的是，它向那些在美国研究做出重要工作的华裔研究人员发出了排他和歧视的信号。

Thorp指出，在陈刚案中，麻省理工学院坚定地站在了正确的一边，但这并不是大多数此类案例的常态。这也呼应了陈刚所说的，“我是不幸中最幸运的一个。”

包括陈刚在内，已经有至少8例类似案件的当事人被撤销指控或无罪释放，但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曾遭受人生中的创伤和事业上的重挫。

对此，负责美国国家安全事务的助理司法部长Matthew Olsen表示，“通过将案件归类到‘中国行动计划’下，我们助长了一种有害的印象，即使用较低的标准来调查和起诉与中国有关的犯罪行为。”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Olsen在宣布终止“中国行动计划”的同时强调，该决定并非放弃对中国采取的措施，仅相当于重新制定和调整。今后，该部门将采取更广泛的措施，以应对俄罗斯、伊朗和其他国家带来的“威胁”。

Olsen还补充称，近年来一些当作刑事案件处理的问题，未来或可通过民事诉讼或行政诉讼来处理。

对于美国司法部的最新表态，Thorp很不满意，认为这不会带来太大改变，因为司法部尽管撤销了“中国行动计划”这个名称，但会“扩大”范围，并且没有结束目前尚未结案的2000个相关案件中的任何一个。显然，Thorp所呼吁的“结束这种资源和注意力浪费”的时刻尚未最终到来。

2022年1月25日，也就是被撤诉5天后，陈刚在预印本网站arXiv上传了一篇最新论文：Photomolecular Effect Leading to Water Evaporation Exceeding Thermal Limit。作者中包括多位来自麻省理工学院和上海交通大学的华人学者。

参考材料：

https://www.science.org/doi/10.1126/science.abo6697

https://www.science.org/doi/10.1126/sciadv.abo6563

https://doi.org/10.48550/arXiv.2201.103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