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经雄先生是我读博时的指导老师，也是我从事民族教育研究的引路人。记得刚入师门时哈先生就跟我们说，做民族教育研究要“不怕苦、能吃苦”；要“上天入地”，既要服务于国家战略，又要服务于民族教育基层一线，要重视研究成果的转化。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样身体力行的。

3月12日，他永远离开了我们，享年85岁。

自强不息的学者

1996年，我到中央民族大学工作后，因课题研究等机缘，很快就近距离接触了时任中央民族大学校长的哈先生。他睿智气质、慈祥微笑和温润眼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很快又了解到，哈先生不仅是杰出的民族教育家，还是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全国博士后科研流动站法学教育学专家组成员、全国教育科学规划领导小组成员和中国少数民族教育学会副会长。我最初的猜想是，哈先生必定出生于“高大上”的环境。

后来，我因对少数民族教育感兴趣而有幸成为哈先生的博士生后，才逐渐得知：哈先生1936年出生于普通家庭，年幼时父亲在战乱中失踪；后为减轻家庭经济压力而报考了免费的中等师范学校。师范学校毕业三年后因表现突出被推荐到华中师范学院（现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上大学，后提前毕业留校。留校之初，他从事学生管理工作，业余还进一步钻研儿童文学，独立发表学术论文《谈柯岩的儿童诗》，还被读者误以为他是一位“老教授”。

哈先生善于研习的品质，尤其体现在他对董必武生涯的精心研究之中。最初，他本是受命撰写有关的电影剧本。事后，他决定进一步深入研究董老的生涯和思想。为此，他系统地整理出《董必武年谱》，后又主笔撰写《董必武传记》。

哈先生告诉我，他研究董老受益甚多。他惊讶地发现，董老保持谦逊低调，甚至连其子女都不知道他曾做出的诸多重要贡献。这使我明白，哈先生为何始终低调做人、高质量做事。他后来又深入研究了董老的教育思想，并进一步挖掘了恽代英等其他数位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无产阶级革命家和民主人士的教育思想。这些研究无疑属于填补空白的开拓。

1968年，哈先生受组织委派带领华中师范学院的80名干部和教师，挑着四季衣物穿越巴东陡峭的山峰，深入后来政府所认定的卾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他与当地各族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还组织大学教师对当地乡村教育发展所急需的“赤脚教师”进行了培训。这是哈先生从“书斋”走进边远民族地区开展研究的起点，此后他一直投身于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教育事业。我现在突然明白，这正是当今西方民族学所谓的“新兴”的行动民族志方法。

民族院校杰出的管理者

1984年，为帮助新成立的鄂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筹办鄂西大学（现湖北民族大学），由湖北与北京的10余所高校校长、专家组成了鄂西大学董事会，哈先生被任命为秘书长，负责董事会日常组织协调工作。哈先生由此走上民族院校办学的实践之路。

从1987年初开始，哈先生先后担任中南民族学院（现中南民族大学）副院长和院长，解决了该校恢复办学初期和新校区建设关键阶段的种种难题，使学校迅速实现了向新型综合型大学的转变。

1992年初开始，哈先生到中央民族学院（现中央民族大学）主政。这可以说是临危受命，当时社会上的“经商热”和“办班热”严重地冲击了这所富有民族特色但物质基础薄弱的高校。

这段经历也充分地展示了哈先生的治校才华和为师品质。他倡导该校举行学位授予仪式，各族毕业生穿上学位服后精神非常振奋。为改善教师们的生活条件，哈先生更是千方百计、殚精竭虑。至今老教授中流传，有一次在节日饭桌上，不沾酒的哈先生信以为真，为给学校争取科研资助，竟连醉酒伤身也不顾。

哈先生本人在生活上则严于律己。来该校上任前，国家民委在校外给哈先生准备了副部级领导住房。他到京后为便于与师生接触，直接住进校园中留学生宿舍，后来一家四代6口人长期住在家属院一套仅50平方米的房子中。为了让母亲休息好，哈先生自己晚上睡沙发。当教授们都住进新居7年后，他才同意换住房。

同时，哈先生谋划学校未来发展大计。尤其是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他主持论证和研制学校发展规划，领导了首次全校范围的学科和专业设置调整。最终，中央民族大学申报“211工程”成功。

民族教育学科的创立者

哈先生对民族教育的特别贡献是，从多方面推进民族教育学科建设。

上世纪80年代后期，他在中南民族学院主政时，就建立了侧重民族教育方向的高等教育研究所和教育管理硕士点，主编了我国第一本民族高等教育学教材——《中国少数民族高等教育学》，培养了我国第一位民族教育方向的硕士生。

到中央民族大学工作后，他在国内率先创办包括本科—硕士—博士层次的校级民族教育研究所，招收指导了国内首位民族教育学博士生。同时，他与滕星等教授主编的《民族教育学通论》，让该学科更加系统化、理论化和规范化。

最为关键的是，哈先生组织指导了民族教育学科的专门论证，使得民族教育从“九五”规划开始，在全国教育科学规划中成为独立设置学科。

他还指导、支持内蒙古师范大学、西北师范大学、云南大学、云南民族大学等高校民族教育学科建设，帮助青年学者成长。云南师范大学教授王鉴回忆说：“哈先生待人热情，提携后学，对我帮助很大。哈先生为我国民族教育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是著名的民族教育专家。”

（作者系中央民族大学教育学院教授）